不對勁。
栖爾直覺此事内裡有古怪,此種感覺自那女伥找上門起,便一直在她心間沉浮。
不過這莫名的心緒并不能影響她的決定:她計劃今夜動身去一探那斑尊的深淺。
若真要等到明日午時再做打算,那便太晚了。
将栖爾安頓在右側的廂房後,女伥便一直悶在另一側的屋子裡籌備着什麼,隻要不出内院的結界,便不會驚擾她。
栖爾悄無聲息地掠至正廳。
夜深,燭光與模糊的灰影一齊在紙窗上躍動,門扉虛掩着,栖爾徑直上前推開了去。
“大人?”
她語氣謙卑,面上卻不見一點恭敬,身形亦是照舊站得筆直。
白日裡,斑尊隔着屏風見她時并未發難,想必自己“男伥”的身份未曾被識破。
雖不知是何緣故竟能叫她接二連三蒙混過去,卻也方便了她借這身份周旋行事。
思忖間,廳内一如既往的死寂,唯一看上去稍有生氣的便是搖曳在屏風上的虛影了。
栖爾眉頭微蹙,幾步并作一步直直向屏風跨去。
“呼——”
一瞬間夜風穿門而入,吹熄了燭火,但這一小會也足夠叫栖爾看清屏風後的情形了。
不對勁。
栖爾眉頭皺得更緊,她當即旋身要離開。
此地不宜久留,需得……
“男伥?”
啧,棘手的來了。
“你在這裡作甚,大人叫你來的?”
栖爾含糊應了一聲,便閃身到一旁正要跨過門檻——
“砰!”
女伥伸手招來一陣風将門關上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栖爾:“你要去哪?大人的燭熄了,你怎的不添上?”
栖爾硬着頭皮胡謅道:“大人說這燭光晃眼,便叫我熄了……”
“胡說!”
女伥突然拔高了嗓音:“大人從不會熄滅他房内的燭火!”
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音調,她突然壓低了嗓音唯唯諾諾:“是……是……大人,我立刻便離開。”
栖爾皺着眉立在一旁瞧着她裝模作樣,此時也不急于離開了。
是也,畢竟從頭到尾所謂的大人便不存在。
屏風後隻有一具腐朽幹瘦的枯骨、一具穿着斑斓衣裙的空殼罷了。
由此,一切似乎都可以辨明了:從這女鬼纏上自己開始,便是這瘋癫的仆從編造的、欺騙自我的謊話。
裝作她侍奉的主人未曾隕落,仍舊有希望可以救治,隻是自己被不幸卷入成為了其中的配角。
倒真是應了那句“鬼話連篇”。
無怪乎自己此前便覺得此事處處透着古怪,這斑尊從沒說過一句話女伥卻好似能聽見它的吩咐,自己分明不是“男伥”卻從未被拆穿。
因為從始至終都是這女伥的臆想。自己接連幾天作的噩夢多半也同她脫不開幹系,呵,伥鬼托夢的手段。
諸多的問題都解開了,但卻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若是斑尊早已死去,自己該如何借此擺脫這強大的瘋子呢?
“愣着做甚! 大人叫你我離開!”
女伥仍舊沉浸在自己築就的美夢裡。
栖爾定定看着她,忽地嘴角噙着一絲笑颔首道:“是。”
即便在自己這裡斑尊已經死去又如何,隻要它仍舊活在女伥的腦子裡不就行了?
常言道,不要叫醒一個夢遊的人,栖爾正是打算如此。
隻要女伥相信斑尊還活着、還等待着救治,那麼自己仍舊能夠以此威脅女伥。
但要如何利用好這一點,确需深思熟慮一番。
……
不,已經沒有時間深思熟慮了,栖爾打算直接放火燒了那間屋子和裡面的死人。
即便不是今夜,最晚在明日午時,女伥遲早會發現她所謂的主人早已化為枯骨,最好的辦法便是由自己掌握這事發的時機。
當女伥忙碌于救出她傷重的主人或是為她主人的逝世而瘋癫時,想必不會注意到趁機逃跑的栖爾及附身于她的魍魉的。
打定主意,栖爾當即同魍魉快速對過了時機。
待到女伥那廂完全沒了動靜後,栖爾便身法極輕地蹿進了正廳中。
門扉仍舊虛掩,這般的不設防叫栖爾再一次輕而易舉站在了那座屏風前。
“砰!”
門又一次被關上了,一如幾個時辰前那樣。
“你知道我會再來。”
栖爾看着眼前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