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慕無霜整個人都是笑着的，眼睛裡好似藏着星星。

她牽着裴裁冰并肩走着，穿了一身绯色衣裙，同裴裁冰身上的淺青色的樣式一模一樣，還給裴裁冰挂了同樣的玉佩，簪上了同樣的薔薇花，就差沒在她腦門上寫上“我是裴裁冰的道侶”。

哪怕眼下在驗屍房門口，裡面躺着死去多時的假道士趙子息。她都能和顔悅色地同劉縣尉打招呼：“劉縣尉昨日還好？”

劉縣尉被笑得渾身僵硬，都不敢擡頭看她，恭謹地道：“見過玉…明璞真人，應雪真人。”又轉而同裴裁冰道：“下官按真人所說，将趙子息停放了在這，未做任何處理。”

裴裁冰昨日隻是查看了兩眼，因慕無霜突然出事就沒顧上，謝道：“勞煩劉縣尉了。”

“是下官應當的，若是有什麼還用得着下官的，兩位真人盡管開口。”

慕無霜看裴裁冰戴上了手套和罩衣要忙，就引着劉縣尉到了隔壁問：“昨日在牢房内劉縣尉是怎麼了？”

劉縣尉後怕地道：“下官也不清楚，那時滿心惶恐，一時失态…讓真人笑話了。”

“應雪帶走我之後就恢複了？”

“下官是慢慢…慢慢回過神，可那女道卻…瘋了。”劉縣尉說着還是打了個寒顫。

慕無霜扶住她，探查了她的周身，沒覺察出什麼異狀才道：“此事由我而起，我有個不情之請。若她并無大罪，還有家人在就讓她家裡人接回去照料。”

“下官也有此意。”

慕無霜點點頭，掏出兩張銀票想讓她代為轉交，卻被劉縣尉拒了。“趙子息所得贓款算清後，玉神宮中無辜弟子會得到一筆遣散費，不勞真人破費了。”

“哦，這麼快查出來了？”慕無霜也沒想到她這麼迅速。

劉縣尉卻沒邀功，還忐忑道：“下官昨日趕去合昌府抄了趙家，所得贓款甚巨，就是……”

就是什麼劉縣尉沒說，慕無霜卻聽明白了。她這個七泉縣尉越級去了合昌府抄趙家，還收了大把的贓款，要沒打着她的名頭，頭頂上這烏紗帽都要沒得戴了。

但良機稍縱即逝，合昌府内能縱容假道士們作亂多年必然有問題，劉縣尉能在驚吓之後還能抓住，她還是很欣賞的，也就爽快地說：

“此事你盡管寫進文書，陸相她為人不拘小節，無需擔心。隻不過…趙子息被查，邪修那斷了人源恐怕會有動亂，你平日多注意些，有什麼異動就上報，莫要逞強。”

“謝真人。”

慕無霜想想也覺得她危險，從儲物玉牌中想找個護身玉佩送送，結果翻了半天居然沒有凡人能用上的，一時尴尬了。

眼下裴裁冰在忙她也不好打擾，沒想劉縣尉拿出了一對玉佩。是對羊脂白玉，镂月雕花，成色極好，還道：“愛妻她久病大好，下官無以為報，這對祖傳的玉佩…還望真人不要嫌棄。”

“這玉很是不錯。”慕無霜接過，探了一番更是靈韻十足，又說了句，“很是不錯。”

說着就臨時刻了兩個防護陣法，還給了劉縣尉。“你們自個留着護身，以防不測。”

“這…”

慕無霜可懶得和她掰扯這些人情世故，問她：“剩下其他人還有問出什麼話？”

“來回都是說送來的孩童皆是趙子息處理，自稱将人送往更好的人家安頓，其他一概不清楚。”

“這麼多年就沒有人懷疑過嗎？”

“說曾有弟子想要報官都不明不白地死了，方外之人官府曆來不會管太多。還有昨日我到合昌府，刺史托我轉交給真人一封信。”劉縣尉從袖口取出信雙手遞給慕無霜。

慕無霜接過拆開掃了眼，不過都是些脫罪求饒的話，就道：“合昌府的事你别摻和，後面會有人處理。”

“下官明白。”劉縣尉握着玉佩，猶豫了會還是道，“真人不收這玉佩，下官就想請兩位真人去寒舍吃個便飯。”

慕無霜看了她一眼：“不怕我們了？”

劉縣尉沒敢擡頭：“真人大恩，下官一家還是要報答的。”

“這倒不用，我瞧着你挺好，能做個好官就行。”

“下官慚愧…”劉縣尉歎了聲道，“若是再早些年遇到真人，愛妻她…”

慕無霜要等着裴裁冰忙完，正巧沒事，就問了聲：“你妻子比你還好？”

“愛妻原本是我同窗，鄉試解元，可惜身子骨弱，無力會試，才不得不嫁給了下官。可下官愚鈍，為官數年也不得升遷，還害得愛妻她跟着我受苦…”說着劉縣尉又哭了起來。

“……如今你妻子身體大好。”畢竟配偶不能同朝為官，慕無霜感歎地問，“你是想說要辭官讓她做嗎？”

劉縣尉擦了擦眼淚道：“下官确有此意。”

“你想清楚了？一碼歸一碼，你做的事可不會算在你妻子頭上。她還需走科舉之路，等待吏部考核，少則也要三五年。”她還想同陸相舉薦一下呢，三五年都夠劉縣尉調進京了。

“下官想清楚了。”

“有同你妻子商量嗎？”

“還…還沒。”

“還沒怎麼就做決定了，回頭會被打的，萬一鬧僵了你妻子跟你合離怎麼辦？”慕無霜過來人的經驗說，“應雪就不會輕饒我。”

“我何時沒輕饒你了？”裴裁冰傳音問她。

慕無霜咳了聲，心虛地道：“應雪沒在忙啊？”

“忙完了，在收拾。”

劉縣尉沒想到慕無霜張口就說合離，白着臉道：“愛妻她…怎麼會同我合離？”

“合離不是最好的嗎？她出仕，也不用耽誤你的前程。京城不少成親後又後悔自毀前程的，都合離了。”慕無霜聽楊蘊說過不少，勸了句，“要不你們還是商量商量？”

劉縣尉失魂落魄地走了。

慕無霜心下歎了兩聲，才去找裴裁冰，卻正好在門口遇上她，就道：“應雪這是治好了病，卻拆了一對愛侶？”

“不是回去商量了？”裴裁冰可不認，還問她，“我何時沒輕饒你？”

“之前動不動就拔劍…”說着慕無霜更是心虛。

“那要如何？”裴裁冰認真問她，“你我為劍修，比劍不是很好的法子？”

“可以親我啊。”

裴裁冰斷然拒絕：“不行，是你做錯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