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華山依舊靜寂無聲。山腳,現出一名女子的纖細身影,她作書童裝扮,深一腳,前一腳地往半山腰爬去。濃濃夜色,偌大的山林裡,顯得單薄孤孑。
終于爬到山腰,沈懷珠氣喘籲籲,遠遠望見前頭立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
“你是何人?”她冷聲道。
男人輕笑一聲,嘲弄道,“你不是該先問,沈家滅門的真相麼?查了這麼久,我猜你還是不知道家破人亡的真正原因。”
沈懷珠停頓一瞬,裝作聽不懂:“沈家滅門如何,與我何幹。”
“建平十二年,鳳城陵縣,知縣沈自秋全家在上元夜遭到滅門之禍。全家二十六口人,盡數殒命。但其實,有人僥幸偷生,活了下來。”男子聲線粗曠,仿佛夾雜着大漠風沙,粗砺地磨耳朵。
沈懷珠定定的盯着他,沒說話。
“沈家必須死的原因,是因為鄞州送來的那封信。想必你也在查這信裡有何蹊跷。”男人頓了頓,繼續道,“我來告訴你,宋世文送往鄞州的那封信,根本不是求救信,而是一封足以傾覆朝野的罪證。”
心内一震,沈懷珠回想起那封信,她仔細檢查過,沒發現任何端倪。然而這人口中,它竟是可以傾覆朝野的罪證,到底是他有意誤導,還是另有隐情?
什麼樣的罪證,竟值得葬送三十多條無辜性命。
而眼前的這個人,為何要告訴她這些?他又為何知道内情?紛亂疑惑的念頭雜草般不受控地冒出來,沈懷珠腦子裡頓時成了理不清的亂麻。
似是看穿沈懷珠的心思,男人的話近乎蠱惑,“找到那封信,沈家滅門的真相便能大白。”
幽幽萦繞在沈懷珠耳邊。
原來是想要利用她,來找那封求救信。沈懷珠勾唇冷笑,在擡眼時,卻發現面前的男人不知何時消失的無影蹤。
無論是何居心,在她面前都沒用。
下山的路比來時好走的多,才走出沒多遠,林間傳來簌簌風聲,似輕風吹過枝葉,發出不易察覺的響聲。沈懷珠眉心一跳,有股子不好的預感。
“咻——”突然,一支冷箭從林間射出,直直沖着她的命門而來!
射箭人技術精湛,絲毫沒有給沈懷珠片刻抵禦的機會。眼睜睜望着近在咫尺的利箭,即将刺穿她的心口。冷不防,有人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狠狠一推!
本該刺進沈懷珠心口的箭擦過她的鬓間的發,陡然紮在粗壯的樹幹裡!
推搡的力度太大,沈懷珠毫無防備,還沒穩住身形,就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揉揉腦袋,她掙紮着起身,卻發現身體的支撐點軟軟的,還有溫熱的觸感。沈懷珠心内奇怪,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在她耳畔響起,語氣極差,“要命的時候,不躲發什麼呆?”
沈懷珠這才發覺,她指尖溫熱的觸感來自身下人的胸膛,躺在地上給她做人肉墊子的,不是陸三又是誰。兩人緊緊貼在一起,距離近到她能在黑夜裡感受到對方的鼻息。沈懷珠眨了眨眼,腦子裡變得一片空白。
“夫人,為夫的懷抱是很溫暖,但生死存亡的關頭,項上頭還是比溫柔鄉更重要些吧?”陸三心情似乎不錯,張口便是調侃。
沈懷珠慌忙回神,手忙腳亂地想要爬起來,誰知越忙越亂,竟在這人懷裡撲騰地更踏實。
兩人糾纏的難舍難分,不防又是一箭攜風而來!
陸三耳疾手快,抱着女子滾出幾圈,堪堪躲開。沈懷珠滾得頭暈眼花,下意識緊緊抓着男子胸前的衣裳。
連續兩箭射空,對方有些氣急敗壞,不再單支刺探,而是萬箭齊發,雨點般鋪天蓋地落來!
陸□□應迅速,起身拉起沈懷珠就往前頭的山洞裡沖。兩人前腳剛踩進洞裡滑膩的地面,就聽得身後箭矢紛紛落地,細密有力。若是再慢半步,做成篩子都算是命大,沒怎麼受痛苦。
山洞靜谧,隻有細微的滴水聲。沈懷珠靠着布滿青苔的石壁,努力平複氣息,“你還好吧?”
空曠的山洞傳來陣陣回聲,卻唯獨沒有陸三的回音。
“陸三?”試探地喊他的名字,也并無回應。
沈懷珠借着昏暗的光,才發現男子雙眼緊閉,呼吸漸漸沉重。視線再往下移,一支羽箭不偏不倚地刺在他心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