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珠吃力地扶着他,一手從身後環着他的腰,一手拽着他的胳膊,“你暫且忍一忍,到家就好。”
家。
裴容青怔住。
他的視線緩緩下落,呆呆地望着正努力地撐着他的身子,不肯讓他倒地的倔強身影。
“好,回家。”他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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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雲坐在觀音廟的門檻上,心神不甯地張望,“徐哥哥,阿姐怎麼還不回來?”
徐纾來回踱步,亦是憂心忡忡,他打起精神,溫聲安慰阿雲:“也許有事耽擱,你阿姐吉人天相,定會平安歸來。”
昨夜匆匆一别,他實在擔心女子的安全,一大早便趕來觀音廟,誰知偌大的院子,隻有阿雲在家。據阿雲說,從昨日出門去蓮花寺開始,沈懷珠就再也沒回來過。
心裡咯噔一下,徐纾生怕她又遇上蘇子城。剛想要去蘇家找找,就聽得阿雲驚喜地大喊道,“阿姐,是阿姐回來了!”
徐纾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口迎接,誰知看到的卻是依偎在一處的兩人。陸三整個人都倚在她的肩頭,靠着她慢慢地往觀音廟的方向走。
本想轉身離開,不料阿雲蹦蹦跳跳,早就跑到兩人跟前,驚訝道,“陸三哥怎麼受傷了?都是血。”
徐纾擡頭,也快步跟了上去。陸三胸前的衣裳早就被血浸透,鮮紅一片。他的瞳孔抖了抖,不可置信道,“這是發生何事了?”
沈懷珠聽到他的聲音,頗感意外,“徐公子?”
“徐哥哥擔心你,一大早就跑來等你回來了。”阿雲搶在徐纾開口前說道。
徐纾上前幫着沈懷珠扶起早就失去意識的人,問道:“陸公子怎麼傷成這樣?”
山路崎岖,磕磕絆絆走了沒多遠,陸三就覺得昏昏沉沉,失去泰半意識。一張俊俏的面容此刻蒼白如紙,血色盡褪,在身上鮮紅的血迹襯托下,實在是吓人的緊。
沈懷珠憂心一眼,實話實說道,“心口中箭,情況不太好。”
青華山到觀音廟,足足走了兩個時辰。路途颠簸,陸三原本不太好的身體狀況,更加雪上加霜。若說她方才有六分把握保住他的性命,現在便隻剩三分。
陸清執得到消息時,正在望着手裡的折扇出神。扶影跑進來,一驚一乍,“不好了,不好了!”吓得他一個哆嗦。
陸清執略帶不耐道,“吵什麼,有話快說,沒看我正忙着呢。”
扶影急切道,“公子受傷了!”
陸清執懶懶地答道:“受傷就受……受傷了?!”他驟然清醒,“昨夜放箭時,不是沒傷到人麼?沈姑娘呢,可有受傷?”
“昨夜三令五申,咱們的人是斷然不敢傷人的,按照原計劃,公子假裝負傷倒地,咱們便都撤了。誰知今日探子來報,說公子心口中箭,危在旦夕。”扶影焦心如焚,淚珠子直在眼眶裡打轉,恨不得登時到觀音廟,把公子接回來好好醫治。
陸清執騰地起身,問道:“那沈姑娘呢?他們現在身在何處?”
“沈姑娘自然好好的,生龍活虎。隻是公子,公子高熱不退,生生昏厥,再這樣下去,恐怕連命都……”後頭的幾個字,扶影實在說不出口。公子再三叮囑,此次行事無比要周全謹慎,切不可露出馬腳。跟在公子身邊多年,扶影最清楚他是個怎樣的性子,即便兇險如現在,若他們貿然前去接人回來,導緻事情敗露,功虧一篑,恐怕是比直接要了公子的命更可怕。
陸清執當機立斷:“你速去請董太醫過來,随我一道前去觀音廟。”
“可是公子吩咐,不許去……”扶影為難的緊,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才好。
“若有任何後果,我一力承擔,快去!”陸清執催促道。
得了令,扶影一溜煙兒跑出去。快馬加鞭,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陸清執等人便已到觀音廟前。他站在門外,竟莫名生出怯懦之心,不敢踏進門。
扶影被迫停步,望眼欲穿道:“公子,你怎麼不進去?”
陸清執攥緊衣袖,不易察覺地深呼一口氣,提步踏進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