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上次中箭,命懸一線,也沒有吭聲。想到這兒,沈懷珠語氣柔和許多,“也多謝你,剛才出手護着我。”
也?
什麼叫做也?
胸腔裡的火澆上一層油,裴容青氣笑了,“不敢當。”
果然是因為這個。沈懷珠暗自腹诽,他可真奇怪,該拿救命之恩挾恩圖報時一聲不吭,手背擦破點皮,卻氣成這個模樣。
不明白。
油紙傘下,沉默無聲。一路回到客棧,陸三收了油紙傘,淡聲道,“我回大理寺處理案宗,晚些回來,不必等我。”
沈懷珠的目光停在他的手背,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道,“好,路上小心。”
陸三眼中有一瞬的不可置信,轉瞬即逝,臉色更難看了許多。
沈懷珠完全摸不着頭腦,她都答應不在貢院動手殺人了,還有什麼可氣的?
縮在櫃台後嗑瓜子的信叔,把門口兩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等女子穿過前廳,往客房的方向走時,他小聲地喊,“沈姑娘,沈姑娘!”
沈懷珠止步,“怎麼了,掌櫃?”
“小夫妻鬧别扭了?”
“沒有。”
“陸主簿的臉都要比廚下的鍋底黑了,這還沒有?”
“那可能有一點?搞不懂。”
信叔揚了揚下巴,關心道,“你不追上去哄哄?”
沈懷珠當即換了話題,“……臨近春闱,打尖住店的人該變多才是,客棧怎麼還是這麼冷清?”
信叔噎住,咳嗽了好半天才緩過來,“有啊,怎麼沒有?喏,你旁邊剛入住了個年輕人。”
“哦。”沈懷珠并不好奇,結束話題就回了房間。
整間客棧隻有掌櫃一人,給了沈懷珠極大的便利。她避開掌櫃,将客棧的邊邊角角檢查了個遍,沒什麼異常。如掌櫃所言,好幾間客房都堆着成色不錯的藥材。
想起陸三還未包紮的傷口,她收拾了幾樣用得到的藥,又向掌櫃打聽,“哪裡能買到白芨和花蕊石?”
掌櫃:“你要多少?”
“各兩錢。”
“沈姑娘是大夫?”
“嗯,您可知道哪裡能買?”
“買這點何必麻煩,我去堆房裡給你拿些用。”
沈懷珠說:“我照市價給您銀子。”
信叔揮了揮手,很快從堆房裡取出兩個紙包,沈懷珠打開瞧了眼,一個是白芨,一個是花蕊石,正是她要的東西,且品相極為上乘。
雖然掌櫃再三推脫,不肯收錢,但沈懷珠還是瞅準機會,把錢放到櫃台上,才冒雨跑出去。
按照陸三的性子,他大概不會專門包紮。平日也罷,下了雨的天氣,傷口極容易沾染濕氣,潰爛紅腫。到底是因她而傷,哪怕她是塊石頭,都該有所表示。
和貢院比起來,大理寺更寬敞森嚴。門口把守的人,也兇狠得多。才靠近大理寺的門口,守衛就陰沉着臉,呵斥她離遠點。
收起油紙傘,沈懷珠說,“我找裴少卿手下的陸主簿,請兩位大人通傳一二。”
“陸主簿?你是他什麼人?”
“夫人。”沈懷珠時刻謹記,兩個人假扮的夫妻身份,務求做到滴水不露,以假亂真。她擔憂地道,“剛才他來得急,忘記拿東西,我特意來給他送。”
守衛對視一眼,登時怒罵道,“陸主簿尚未婚配,哪來的夫人?趕緊走,這不是你們這種人可以待的地方。”
沈懷珠張了張嘴,還想辯論幾句,餘光瞥見有人出來。定睛一看,是位熟人。
她忙掀開帏帽,喊了一聲,“扶影公子!”
扶影循聲望過來,看清女子是誰,登時變了臉色。
“沈、沈姑娘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陸三,有些事。”沈懷珠問道,“你能跟這兩個守衛大哥說一聲,放我進去麼?”
扶影撓了撓頭,想到公子黑沉的臉色,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左右為難時,陸清執遠遠走來,剛到門口就瞧見扶影抓耳撓腮。
陸清執:“怎麼了這是?”
守衛看見來人,恭敬地道,“陸主簿。”
沈懷珠下意識看過去,“裴少卿?”
陸清執頓住,僵硬轉身,“沈……姑娘?你怎會在此?”
望着兩個守衛疑惑,但漸漸睿智的眼神,扶影崩潰地拍了拍腦門,心裡哀嚎,“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