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什麼,隻叮囑不能洩露他的行蹤,要我幫他傳信。”
“接着說。”
“他交給我一封火漆封好的信,要我交給孫玉德,旁的一概沒說。”
“孫家慣例,佛蔭節會來祭祀。我趁着當日人多熱鬧作掩護,把信交給孫玉德,至于信裡說了什麼,後續如何,我都不知道。”
“你想好了再說。”裴容青威脅道,“隻有足夠有價值,才有資格做交易。”
“我真的不知道……”朱藜慌了神,他這些天在牢裡待着,雖沒有酷刑加身,卻每日都能聽到回蕩在長廊裡的哀嚎。
幾乎每隔幾個時辰,就有人來擡走一具屍體。他看到過那血肉模糊的非人模樣,吓人的很。若得個痛快也罷,那樣生不如死的苦痛,他連想都不敢想。
“我雖然不知裴忠的行蹤,但我知道,我知道他背後的人是誰。”
裴容青的目光陡然淩厲,他走到跟前,蹲下來,抓住朱藜的衣領,“是誰?”
“當年,當年我求義父救我性命,原本隻是想借些銀子,帶着爹娘逃之夭夭。但他回信說,要我放寬心,他能找到人保我。”
“具體是誰他沒說,但他提過,是宮裡的人。”
裴容青松開他,緩緩起身。宮裡的人,除了曹全秀有這等本事外,再找不出第二個人。
可他身在皇宮大内,又深受聖上寵信,為何要對玄鐵軍下手?便是玄鐵軍覆滅,父親身死後,曹全秀依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或者,是那個人授意的呢?
想到這兒,裴容青不覺膽寒。
到了放衙的時辰,主簿寺丞走了個七七八八,裴容青依然坐在頌堂,巋然不動。
扶影察言觀色,試探道,“公子,您今日要回府嗎?”
自打回京以來,裴容青還沒踏進過家門半步。除了聖上召見進了趟宮,其餘時間不是在大理寺,就是去吉祥客棧。
今日他沉着臉從吉祥客棧回大理寺,像吃了火藥般,看什麼都不順眼。再看沈姑娘後來登門的情形,他大約猜到,兩人是鬧矛盾了。
裴容青望了眼浸墨天色,“我去看看信叔,雨天潮濕,他的腿又該酸痛難行了。”
“哦……”扶影表面平靜,心裡卻暗自腹诽:借口!
他爺爺腿腳好得很,莫說下雨天,就是下雪結冰的日子,追着揍他的時候,也是健步如飛。
扶影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公子,您現在要去嗎?”
裴容青仿若未聞。
“回什麼家?随我去春風巷聽聽小曲兒,賞賞歌舞,多快活!”陸清執手搖折扇,笑眯眯地走進門,全然沒了前一陣的疲憊憂愁。
裴容青遞了個冷眼,“沒興趣。”
“欸—話别說這麼滿,萬一遇見哪朵解語花,相見恨晚一場……”
“扶影,走。”裴容青不耐地起身,和陸清執擦身而過時,他停住腳步,“你前腳去春風巷,我保證,靜娴後腳就帶着陸府的家丁趕到,自求多福吧。”
陸清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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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客棧。
信叔從賬本裡擡起頭,朝方桌上的人喊,“沈姑娘,你到底怎麼了?”
沈懷珠捏着手裡的銀針,迷茫道,“什麼?”
“從回來到現在,你進進出出幾十趟,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好容易坐下來,又拿着個布包紮了足足兩個時辰,喏,你看看你手裡的布包成什麼樣子了?”
“啊,這是我專門練習針灸的布包,就是這——”低頭看了眼,沈懷珠愣住,聲音越來越小。
哪裡還有什麼布包?小小的方桌上,堆起小山高的棉花,散落紛飛。
“……”她尴尬地收起來,轉身回房間。
才邁出去一步,就聽到身後傳來青年清冽的聲音,“掌櫃,可還有粥飯?”
沈懷珠腳步一頓,逃也似的離開前廳。
誰知門還沒關上,那人便尾随而來,伸手攔住将合的門。
裴容青不悅地道,“你在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