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幾位都露出不同程度的驚訝。
震驚之餘,陸鴻很快回神,皺眉問道,“國舅爺此言當真?”
徐子纾一心盯着眼前的女子,滿臉歉疚地道,“你可有受傷?對不起,連累你受驚吓。”
沈懷珠一頭霧水,“徐公子在說什麼?此事與你有何幹系?徐家為什麼要派人殺我?”
胸間滿腹言語,哽在喉間上下難安。徐子纾張了張嘴,欲說什麼,又垂下眼眸。
在旁瞧熱鬧的人上前,替他把話說了個明白,“他想退婚,他爹不同意。”
徐子纾的眸光更加暗淡,面色灰敗地站在原地,宛若霜打的葉子,喪氣垂頭。
前些日子,姑姑忽然急招他入宮。
永福宮内,徐子纾在外候了整整兩個時辰,徐貴妃才姗姗來遲。将近四十歲的年紀,面若桃花白裡透紅,眼角沒有半根細紋,高高的發髻上簪着一支點翠鳳钗,穿得一襲嬌黃衣裙,其上的牡丹花暗紋是用金線繡制,富貴雍容,眉眼溫厚。
瞧見等在廊柱旁邊的青年,徐貴妃欣慰地道,“子纾,你總算歸家了,這些日子你父親可沒少為了你的事歎氣,才沒幾日,鬓邊的頭發白了大半。”
“子纾一時任性,負氣離家,實在是不孝之舉。在外的日子仔細反省過,可面對父親又實在說不出什麼,還請姑姑能幫子纾寬慰父親幾句。”
徐貴妃牽過他的手,領他坐到身邊,安撫道,“不妨事,你父親不會怪你。隻是從今往後,切莫再這般任性行事,都是要成家的人了,怎麼還這般小孩子氣。”
“子纾謹記姑姑教誨。”心裡掙紮了片刻,徐子纾低着頭,始終沒勇氣和她對視,悶聲道,“……姑姑,這些日子在宮裡過得可還好?”
顧不得多想這孩子今日為何總不肯擡頭,聽到這句關心,徐貴妃的眼角竟隐隐攀上淚花,“好,過得很好,你在家中可好?”
她是看着他長大的。
從前巴掌大的嬰孩,不知不覺間長大,成為如今挺拔俊逸的模樣,性子溫和,滿腹詩書,實在是難得的好孩子,何況還這般知書達理,懂事的令人心疼。
悄悄抽回手,徐子纾低聲喃喃,“生于高門貴族,會有什麼不好呢?”
“什麼?”
“沒什麼,姑姑不必擔心。”
徐貴妃觑着他的臉色,試探開口,“你回來後可見過公主?當時你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匆匆離家,公主十分擔心,将自己關在寝殿裡哭了好幾日。回來也有些時日,也該去看看她。”
“見過。”
“那便好,那便好。”暗自松了口氣,徐貴妃笑着道,“我就知道你們兩個青梅竹馬,自小的情分,怎麼會說斷就斷。昨兒聖上來永福宮用膳,還提起你們的婚事,說年紀都不小了……”
“姑姑!”徐子纾不耐煩地打斷,旋即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太好,連忙找補道,“不着急,我至今還未有功名加身,更不曾謀上一官半職,此時匆促迎娶公主,是對她的不尊重。”
徐貴妃眼底迸出難掩驚喜,“你終于想通,肯入仕了。”
清幹淨殿内侍奉的宮女,徐貴妃才壓低聲音道,“功名有何難,官職又有何難?我和你父親早為你打算好了,眼下禦史台有幾個空缺,等着春闱過後從進士裡頭濯選幾個出色的,到時候你隻管安心準備考試,其他的無須擔心。”
徐子纾震驚地轉過頭,看着最疼愛自己的姑姑,竟覺得陌生得很。
“您說什麼?”
徐貴妃微微一笑,“我說啊,萬事有我和你父親,斷不會叫你心願落空。”
五雷轟頂,徐子纾的眼神從不敢相信逐漸轉為恐懼。她方才說的話,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可串聯成一句,他就有些難以理解。
不是難以理解,是難以接受。
徐子纾雙眼瞪大,愠怒道,“那可是春闱。”
“春闱又如何?且不說你自小勤奮刻苦,讀的滿腹經綸,即便是個草包,姑姑也有法子讓你雁塔提名,蟾宮折桂。在宮中這麼多年,不都是為了這一日麼?”
仿佛在說極為平常的話,徐貴妃很平靜。
“如果是這樣,那我甘願焚書砸墨,再不動筆,更不會入仕。”徐子纾站起身,冷聲道,“科舉考試對天下學子而言有多重要,人盡皆知。你們怎麼能在這上頭動手腳?何況父親為官一向光明磊落,決不會徇私做這等腌臜事,姑姑及時收手,莫要再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