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穆塞再一次出現在醫師面前,那位年輕的醫師微微歎了口氣“您知道您挺不珍惜自己的麼,您該量力而行,可每一次您都隻把我的建言當做耳旁風。”
聽到對方毫不隐藏的怒意與無奈,法塔爾穆塞并未出聲,但他的沉默又何異于無聲的反駁。
他有的選麼?他沒的選,那選哪條有差别麼?既然沒有差别,與其當個“活死人”,還不如真正活過然後死去來得像個人樣吧。
穆塞默默收攏好自身的情緒,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的骨骼變得修長,面容也依稀有了少年的模樣,但蒼白的面色依然彰顯着他的羸弱,他是一個連劍都拿不穩的王儲,更不用說殺伐的經曆,他連自身那多餘的仁慈與繁雜的思緒都無處擺放,而他的未來,又究竟是要面對怎樣一個未來。
他們會放過他麼?命運會放過他麼?那些惡意會放過他麼?穆塞嘲諷的想着,不會,他們永遠也不會放過他,他們必将糾纏搏鬥到死亡的那一刻。
他的内心如同一座沉睡的火山,随着年齡的增長,那蘊含着摧毀的岩漿在不斷積聚,那種對無力極緻的憤怒感,那種對惡意的極緻殺戮欲,那種對各種不公所摻雜的洩憤情緒已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暗湧,灼烈,而等待着真正的沸騰。
人們永遠無法預料,這個曾看起來如此清明而無害的孩子,這個曾厭惡血腥期望着所有人和平幸福的小法塔爾穆塞,會在之後的人性殺戮中真正存活下來,又是怎樣一路淌過血河邁上屬于他的王座。
世人的有趣之處在于,人們隻會看見一個人耀眼的樣子,然後嫉恨怨妒那個站在中心的人為什麼不是他,卻從不真正看到,一個偉岸身軀的背後究竟蘊藏了多少他們未曾真正看見的東西,真正不見血的殺戮是什麼模樣,隻會天真的以為命運給予了那個存在多少饋贈,上天對自己有多麼不公,但他們卻始終忘了,每一份“贈禮”的背後都有其隐藏着的代價,你看不到不代表着沒有,你沒經曆過不代表他人足夠好運,也許你承受不起,也許無法攀附這份所謂“禮物”真正需要扛起的相應責任。
所以與其去簡單的将他人背後的付出化作一句足夠好運,倒不如真正思考下,當别人真正的模樣呈現在你面前之時,真正從各個方面碾壓你的時候,你還能風輕雲淡且不服的說一句那人真是命好。
意識到自己的能力不足,品性需要修煉,并不是什麼需要羞恥的事情,真正需要羞恥的是明知他人比自己優秀,卻死都不肯承認,死都要給他人使絆子搞惡事,這樣的人不會有提升。
能知道自己不足在哪裡,哪裡需要更進一步,他永遠能從自我傲慢的泥沼中掙脫出來,而相反看到别人擁有自己沒有的東西,就蠢蠢欲動就要毀掉别人擁有的,他這一輩子永遠會在嫉妒和自我瘋狂中沉淪痛苦,他沒有救贖,他的愉悅也都隻是出于陰惡的扭曲私欲作祟,永遠得不到好的東西,或者說好的東西到了他這裡都會變成壞東西,扭曲的東西,所以要說可憐,這類人不是更為可憐麼?!
永世都會盯着那個好的存在,但他自己又配不上那些好的存在,與其說他看不起周身的人或物,倒不如說周身的人或物但凡與之牽扯,都會拉低自身的價值,所以可憐的怎麼會是他周身的人或物,反而是這類人才算受到了“詛咒”,要不起好的存在啊。
人的價值是自我找尋,自我應證,自然也可以從旁人的眼中得到“認可”,但有時候這份認可未必是他們心中真正所想,有時他人的針對與嫉妒,那些發自骨子裡的惡意又何嘗不是他們靈魂深處真正的“恐懼”,他們雖不肯承認,但本質上他們能嗅到你已有的質感,這種“認可”比口頭上所表達的更為徹骨,甚至更為赤、裸與血腥。當你不足矣讓他們感受到威懾甚至真正的恐懼與怯意之時,他們會用各種手段無時無刻不來挑戰你,當他們真正意識到與你有着天壤之别,甚至你能讓他們受到他們無法承受的慘痛教訓時,他們才會真正學會收斂,學會尊重這一名詞。
友善有時候隻會讓你成為某類“受害者”,尤其當你手中沒有真正讓人震懾的力量之時,人們樂于挑戰一個甚至欺辱一個“無依無靠”,可以發洩自身不如意而不用擔負代價的“老好人”。很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擁有較高的道德标準,就像每個行惡者都極其喜歡惡人先告狀,扭曲事實,率先污蔑那些受害者一般。
這都是有迹可循,也都是人性的一隅罷了。當人剝離了人性,真正成為獸的那一刻,那些率先展露獸性的人才開始了恐懼,才率先再次撿起了文明和說教,才開始要學着像人的樣子要坐下來談,擔憂起自身在這個環境中的利益了,事實上,真正撕下人皮的那一刻,你覺得還有談的資格?除了你死我活,沒有第二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