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的心情隻能靠訓練與砍木樁稍稍得以發洩。
但穆塞對于這樣的發洩又覺得不夠暢快,他的内心似乎有一團火,向他叫嚣着,不夠,不夠,遠遠還不足以平息他内心那不知名的灼烈,甚至令他感到滿意。
“劈砍位置不夠精準,力量偏移,”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的霍裡斯突然開口,順便調整穆塞握劍的姿勢“若沒有辦法一擊給予對手重創,你會花費更多力氣在與人扭打上面。”未完的言語穆塞明了,持久戰對他不利。
他的力量不夠,無論揮劍的速度,還是劈砍的力度,随着時間的推移,狀态無法保持,甚至持劍的位置不斷改變,這就造成了他每砍一劍,傷害性逐步減弱,或者說在搏鬥上會處于下風。
在霍裡斯看來,劍術的博弈,是在最短的時間内給對方造成最大的傷害,并且在這份傷害之上擴大傷害,直至最後的一擊斃命,凡是用血肉拼殺的,嗜血的特性即為最大的威懾。
但顯然小王子不具備這樣的特質,身體的孱弱,“養尊處優”的生活環境,他人對他的呵護關懷,每一樣都無法令其擁有冷血的特質,而殺戮中瞬時的殺伐決斷則是存活與否的必要條件。可現在,無論哪樣他都不具備。
瑩潤白皙的膚色,即便是身體孱弱的标志,也在其堅毅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有别于其他人的質感,他不像個傳統的男性,是從各種艱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過早的閱曆會使幼年的孩童褪去其天真無邪,逐漸将自己用剛毅包裹,最終将自身煉化為一柄更夠傷人的武器,相反,他擁有着一種無關性别的氣質。很獨特,卻也有些偏女性化,内心太過柔軟不喜殺戮,但看似不夠堅韌的外在,内在卻有着無可撼動的内核,這極其矛盾。
又或者說,在男性的認知的模闆中,法塔爾穆塞不該是男性該有的樣子,在力量的博弈中,他是鄙視鍊的底端。而内核,一般人則隻會通過外在而評斷這個人,至于他真正的模樣,那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此時的法塔爾穆塞敏感内向,過于仁善,在某種程度上,不夠強大,偏女性化的長相與所謂不忍,等同于男性世界弱肉強食中可被欺辱的目标。在底層的世界中,擁有弱點就是毀滅的前兆。
霍裡斯十分明晰人性中的惡劣,畢竟人們對他的恐懼是他從一拳又一拳不要命的血腥中掙得的,而真正的肅殺與不敢招惹則是用一條又一條人命堆砌出來的。
所謂地獄,便是人性最為陰惡與低劣的彙集處,無從底線,恃強淩弱無所不用其極。信任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分文不值。
他們才不會與你講什麼道理,他們也不需要什麼道理。就像幼年的他被同伴背叛,他們奪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食物,任他在那裡自生自滅,那最酷熱的烈陽,那皲裂的大地,虎視眈眈盤旋于他頭頂上的秃鹫。
生死就是如此簡單,等待死亡屈從死亡,成為那些獵食者口中果腹的食物,又或者将“他們”當做自己的食物。
霍裡斯收回自己的思緒,“美好”在底層意味着什麼,被瓜分被蠶食被掠奪的“獵物”,某種程度上他慶幸穆塞出生在了他該出生的地方,否則他不會見到第二天的太陽,又或者他會成為第二個“他”。
也許,他隻是對于穆塞即将要面對的殘酷有些不忍,又或者出于同情?哦,不,同情這個詞對于穆塞将要面對的那些,太淺薄或者說太過敷衍而顯得廉價。
人們的惡意算計與背叛,這将是穆塞未來人生路上的家常便飯,他無法找到一個真正能停歇的地方,或者說,他不能有弱點,在他即将要坐上的那個位置上,過度的仁慈隻能是累贅,他毫不懷疑,眼前這個“純白”的小少年在未來終将會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被人們心中的惡意,為自身身上的所謂人性。
他要踩着尖刃,他要走過地獄,他要在自己的不舍中學會真正的舍得。
穆塞用力提了提劍,他無法把控随着時間推移手腕逐漸失力的事實,他的體質不足以支撐他想要獲得的力量,而換取更輕便的武器對他來說,傷害性無疑會大幅度減弱,到了真正生死關頭,可沒有人會憐憫對手的能力不夠。
“怎樣才能更強?”訓練到最後,穆塞手雖然在抖,完全靠着意志力在強撐着才沒有放下該有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