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打在棉花上,魏延璋不知怎的,竟還真的來了幾絲興趣,幹脆把話挑明,“程大人與往日很是不同。”
“如此做派......不會是還想留她人詳聊吧?”
“此舉不妥。”他暗示道:“況且如今天色已晚,何不改日?”
“那便是我和阿虞之間的私事了。”程岐周身散發着懶得應付的冷淡,意味不明地瞥來。
觸及這樣的眼神,魏延璋甚至隐約察覺到了幾分指責的意思。
對他的指責。
是在說他不識趣吧?
他眉梢微揚,“如此,那......本侯便告辭了。”說着,微微颔首,整套禮數做了個十乘十,俨然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方才停滞下的氛圍重新流淌,漸漸緩和幾分。
一番唇槍舌戰也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加上兩人間隐隐令人不安的氣氛,桑虞剛剛根本沒來得及插上話,直到這會兒,才終于得以喘息。
酒樓建在城郊,周邊竹林掩映。
許是為了附庸風雅,也或許是為了迎合客人們的喜好,除此之外也栽種有不少常見的花卉。
兩人身處其中,淡雅的花香微微浮動,頗為好聞。
礙事的人走了,程岐心裡卻并沒有舒緩多少。
想到剛剛臨走前魏延璋的故作姿态,他的臉色更臭了幾分,“人都走了還看?”
桑虞正躊躇着,驟然對上這麼火藥味的一句話,心裡登時直呼糟糕,“他同我告别,出于禮數,自然是要回的。”
女子平鋪直述,語氣也是淡淡的,可偏偏這會兒,落在程岐耳朵裡,哪個字哪個詞都不對勁。
他冷嗤道:“花孔雀開屏,有什麼可看的?”
印象裡,桑虞甚少聽過程岐這麼對别人評頭論足,一時間,惹得她語氣微頓,不自覺地跟着喃喃,“......花孔雀?”
魏延璋今日穿了一席米白色的長袍,配飾雖全,但也是素色的,相比之下,應該是他最不像花孔雀的一次了。
倒是程岐......
眼前的人一席碧綠,在他非黑灰即白的衣櫥裡,已經算是非常出人意料的色彩了。
桑虞微妙地沉默了下,“不說這個。”
“倒是你......這麼突然要和我聊什麼?”她有些疑惑,“上次明明是你說不再聯系,我也遵守承諾了。”
“我後悔了。”
男人的嗓音平平,沒有絲毫多的情緒波動,可他吐出的話卻像是幻聽。
桑虞一愣,倏地擡眼,語氣有些不穩,“......什麼?”
程岐這會兒不知她心中所想,他有些不合時宜地回想起自己得到消息趕來時所見到的那一幕,下颚線條緊縮。
“我後悔和你說那樣的話了。”
“後悔和你當朋友。”
“也後悔......沒有早一點。”
認清自己的心思。
他見桑虞有些不敢相信,先一步走至她身旁。
男人冰冷的視線望向她,黑眸的深處,凝着熾熱的情愫,可偏偏投向她的視線像是半塊兒寒冰,沒有半分多餘的東西。
他似乎是在控制着什麼,一直沒有反應,隻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垂眸看她。
過了好久,程岐才終于試探性地擡眼,上下緩慢打量着,手指微動,似乎是想觸碰她。
這個舉動把桑虞吓得一怔,身子下意識地往後傾,有些不穩。
下一刻,她隻覺得一陣風掠過,再睜眼,已經被程岐整個人半攏住。
他依然盯着她瞧,背脊微彎,薄唇吐出冰冷的詞句,“躲什麼?”
“嗯?”
“和他聊的投緣,到我這裡就是躲了。”
男人哂笑,“你可真是厲害。”
腰間溫熱的觸感透過初夏薄薄的衣衫,輕而易舉地蔓延至四肢百骸,伴着程岐有些愠怒的嗓音,纏繞成一副細密的網。
桑虞難以招架,試圖解釋,“我是有事相求,你何必陰陽怪氣。”
陰陽怪氣......?
她是這麼以為的?
程岐仍是俊臉無溫,眸底染上抹自嘲,慢慢重複了遍桑虞方才所言,“有事相求?”
“桑虞。”他的眼皮顫了一下,眼神不動聲色從手指碰過的部位離開,再度開口,聲音裡多了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咬牙切齒,“他也是你的朋友,是嗎?”
桑虞呼吸一滞,來不及思考更多,就又聽見程岐帶着幾分固執地問她,“回答我。”
男人唇線緊抿,望來的眼神醞釀着她看不懂的冽寒。
一字一頓,“他也是你的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