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去了,除了知道Y的身份,案件沒有絲毫進展。
他們抓不到人,隻好從江嶼所在醫院的同事逐個問起。
結果發現江嶼給其他人留下的都是溫柔謙遜低調禮貌的形象。
與他電話裡聽到的那人截然不同。
甚至有不少年輕女護士邊哭邊為江嶼辯解,以人格擔保,江醫生不是這樣的人。
也不怪她們看不破江嶼的僞裝,縱使敏銳如方遲墨,也無法将照片上那個俊朗年輕的男人和窮兇極惡的殺人犯聯想起來。
他決定換個方向追查。
距離許知禮被擄走已經三天了,這三天内,警方将可疑的區域搜了個底朝天。
沒有發現江嶼。也沒有發現屍體,這大概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通過技術部和數據庫的篩查,四年前那則尋人啟事正是江嶼發布的。
警方又順藤摸瓜調查江嶼的家庭,發覺他早已和家人斷絕了關系,父母定居國外,連帶着産業一并向外遷。他在國内的好友也寥寥無幾,更是好幾年都不相往來。
查不出什麼有效信息。
江嶼家世顯赫,自小到大的人生軌迹和許知禮完全是兩條道,按理來說,他們之間沒有認識的可能性。
不是一所高中,也不是一所大學,兩人除了都是C城人,沒有任何關聯。
是在什麼樣的機緣巧合下,才會讓江嶼對許知禮有這麼大的執念?
方遲墨凝眉思索,此刻半夜十二點,他還在局内辦公室裡坐着。
窗外的蟬鳴寥寥無幾,夜半的風聲呼嘯而過。明月高懸,時而鑽進幾層雲霧做的黑紗,時而張揚的挂在夜空,灑下絲絲縷縷的月光。
食指與中指之間的香煙靜靜地燃燒着,長直且輕的煙向上飄,勾勒出一條缥缈的形狀。
右手旁的泡面早已放涼,面餅吸滿了水,每一根面條都膨脹得極粗,正中心的調料未拌開,凝固成一團。
方遲墨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多日未修剪的發絲淩亂,微微遮過眼睛,下巴邊的胡渣也星星點點地冒了出來,他神色頹廢,眼眶下挂着一圈烏青,整個人格外憔悴。
他陷入了沉重而長久的自責中。
如果當初不找許知禮作為他的搭檔,興許他不會卷入此事之中。
他現在在哪裡?經曆了什麼?
江嶼逼許知禮出來,定是不會輕易傷害他,可電話裡那番惡心的犯罪宣言,也許許知禮已經……被折辱了。
六年前,他初出茅廬,剛進入警局那年,也曾有過一個搭檔,可是他死了。
在解救人質的過程中,搭檔為了掩護他以身殉職,倒在了槍林彈雨之中。
這麼多年,方遲墨執行過許多次艱難危險的任務,身邊的搭檔換了又換,非死即傷。
而他卻苟活了下來。
漸漸的,他就不再願意與别人合作了,如果有一天他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死了,那也是他應償還的債。
手中的香煙燃盡,煙灰散落在他的手指上,方遲墨一口未抽,彈了彈煙灰,将煙蒂扔在了垃圾桶裡。
如今還是這樣,重蹈覆轍,身邊的人因他涉險……
“叮鈴鈴,叮鈴鈴——”
桌上的手機劇烈的震動起來。
方遲墨的視線被這聲音吸引,餘光瞥了瞥,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數字。
他皺眉,接起了電話……
——
煙霧氤氲,熱氣升騰,浴室的鏡子被水霧籠住,平整的玻璃上印了幾個淩亂的指印。
許知禮迷茫地望向鏡中的自己。項圈收束,将他的脖頸間勒出幾道充血的紅痕,嘴唇破損,稍微深一點的傷口溢着血珠。
顫抖的手指向上擡,蓋住鏡中人的眼睛。
風雨猛烈了些。
許知禮一陣哆嗦,眼角泛紅,唇齒中溢出聲若蚊吶的痛呼。
“唔……”
狂風席卷着瘦弱的枯樹,企圖吸幹他身上的最後一分生機。
體力不支,許知禮身子無力地向下滑去。
不到三秒,發根一陣劇痛襲來,他又被人從後抓着頭發提了起來。
“别……”
江嶼咧嘴一笑,另一隻手抓住了許知禮的手腕。
極度痛苦的臉龐又出現在鏡子中,許知禮空渺的視線正對上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
“看上去很痛苦啊。”江嶼身子前傾,愉悅的嗓音帶着些許沙啞,傳到了許知禮的耳畔中,“你本人……沒有身體誠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