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秦醉聲音沙啞,如同老式收音機接觸不良,呲呲啦啦中隐約有些顫抖。
眼睛因為剛盛過淚水而變得水潤,眼睫上還挂着淚珠,眼圈泛紅。
燈打在滿是淚水的臉上,反射的光仿佛一層薄薄的銀紗,微弱卻閃爍。光線在淚痕間遊走,時而明亮,時而朦胧,似在無聲訴說着什麼無法言說的情感。
秦醉臉色潮紅,頭發亂翹,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懵懂地看着顧墨遲。
顧墨遲第一次見他這麼不設防的樣子,被狠狠沖擊到了。難得結巴道:“你,你哭了?”
秦醉慌忙用衣袖胡亂擦了擦:“沒有,是太熱了,我出汗了。”太丢臉了,居然讓他看到自己這幅樣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天知道他要怎麼嘲笑自己。
顧墨遲眉心微蹙,上手去探他的額頭,溫度燙得吓人。
“你這人到底是怎麼這麼照顧自己的,都燙成這樣了還不去醫院,在這硬撐什麼呢,真以為自己是鐵打的不怕火燒啊。”顧墨遲的聲音帶着怒意。
傻子都能聽出他語氣裡的關心。
顧墨遲往外喚了一聲,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提箱推門進來,打開箱子拿出體溫計給秦醉測體溫。
秦醉往外一瞥,猛然發現自己家門大敞,門外還有一個開鎖師傅在低頭搗鼓換鎖,又繞回來了之前那個問題。
“不是,你對我家門做了什麼??”
“撬鎖啊,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進來的,給你打電話又不接,天知道你這笨蛋是不是燒傻在家裡了,我不辭辛苦來救你你要感謝我才是。”顧墨遲理直氣壯,完全不覺得自己擅闖民宅有什麼問題。
秦醉:......
為什麼這家夥幹什麼都理直氣壯的,正常來說,敲不開不應該直接放棄嗎,哪有你這樣直接撬門的,也不管别人願不願意...
醫生拿出體溫計,40℃,又轉身出去拿了個吊瓶準備吊鹽水。
“燒這麼高?”顧墨遲眉頭緊鎖,語氣裡帶着幾分責備,“要是我不來,你打算怎麼辦?”
秦醉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虛,轉移開視線,連語氣都弱了幾分:“其實沒事的,我已經吃過藥了,就...等他自己退燒呗。”
“沒事?”顧墨遲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他簡直要被這個傻子的腦回路氣笑了,“燒成這樣還說沒事,我都想扒開你的腦子裡看看裡面是不是熟腦花,你是不是非得等到暈倒了才認輸?能不能别這麼倔,我怎麼會看上你這麼個...”
秦醉肚子突然發出咕唧一聲。
秦醉臉紅,小聲道:“抱歉,我今天還沒吃東西。”
顧墨遲:......
顧墨遲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心累。
“真是敗給你了...”
他起身出去拿了一個保溫桶進來,打開。
瘦肉粥的香氣緩緩升騰,帶着米粒熬煮後的綿軟與清甜,混合着瘦肉的鮮嫩與淡淡的姜絲辛香,仿佛一縷溫暖的霧氣,輕輕拂過鼻尖。
秦醉愣住了:“這是給我的...?”
顧墨遲無語:“不然呢?難道是給我吃的啊?”
秦醉低頭看着碗裡細膩的粥,瘦肉絲均勻地散落在米粒間,熱氣緩緩上升,模糊了他的視線。
那一刻,心裡仿佛被什麼輕輕觸動,暖意從胃裡蔓延至全身,連指尖都輕輕發顫。
很突然的,就想起昨天顧墨遲的話。
要不答應他好了。
顧墨遲坐在他床邊,偏頭看他,那雙眼睛如同黑色瑪瑙般折射出他的身影:“發什麼呆呢,怎麼不吃?”
秦醉舀起一勺粥,輕輕吹了吹,送入口中。溫熱的粥滑過喉嚨,帶着一種久違的暖意。
這個味道......
勺子輕輕磕在碗沿,發出清脆的響。
秦醉猛地擡起頭,目光落在顧墨遲的臉上。他的眉眼依舊,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溫柔。
那一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洗淨了傘下那個少年的臉。
那張臉比起現在要更青澀,雨聲很大,他依稀聽到那人說: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顧墨遲看秦醉一動不動地盯着他怔愣,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原來是你。
原來是你啊。
他的眼眶微微發熱,心裡湧起一陣酸澀又甜蜜的情緒,像是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輕輕包裹住,溫暖得讓人忍不住想要落淚。
秦醉哽咽着,說:“謝謝...謝謝你...”
謝謝你救了我。
謝謝你的傘和粥。
謝謝你,讓我活了下來。
“怎麼又哭了啊...”顧墨遲用手輕輕地拂去他臉上的淚水,語氣是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溫柔和心疼,“大腦會缺氧的,笨蛋。”
秦醉哭得更慘了。
按理來說,看到秦醉哭成這樣,他應該感到大仇得報,暢快非常才對,畢竟他就是抱着這個目的來的。可真看到秦醉哭了,他又有點不樂意,具體是怎麼不樂意,他也說不清楚。
他中午在公司沒看到秦醉,一問才知道他居然發燒請病假回家了。
這可真是稀奇事了。他坐在辦公室得意地想肯定是因為他自作孽不可活,拒絕自己,這下好了吧,發燒,燒成個傻子最好。還發了幾條信息嘲諷他,但秦醉一條都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