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時富裕繁榮的淮州,又怎麼會突然出現流寇。
沒過幾日,一日深夜,信王府不遠處的靈元寺突起大火,他與正抵達淮州的祝無恙一同趕往靈元寺。
正好碰見流寇如法炮制前幾日在信王府發生之事,祝無恙殺遍流寇,在寺廟的密室中發現了昏迷已久的信王女兒。
當時的她叫李念。
也是那時,西北的沂州又傳來緊急情報,祝家軍被戎軍圍剿,損失慘重。
慌亂之下,祝無恙隻好将李念托付給他,自己一人回沂州。
他帶着李念回京之後,便時刻打聽沂州的消息,不料等來的全是噩耗。
沂州淪陷,祝山與夫人相繼殒命,祝無恙因擅自離開戰場而入獄。
更令人棘手的是,流寇洗劫的信王府中翻出了大量與戎軍來往的罪證,信上的一字一句皆是沂州軍事機密。
世人都知道,當朝皇帝唯一的弟弟,信王李易,膝下無兒無女,一朝被定罪通敵叛國,可上天有眼,全府上下都死于流寇之手。
無人知道,信王唯一的女兒,就待在了蘇府,改名為蘇懷黎。
沂州一戰我方慘敗,又翻出了信王通敵的罪證,聖文帝大發雷霆。
衆臣谏言,信王身在淮州如何能掌握西北的軍情,與敵軍通風報信,定然是在西北安插了卧底。
是以,祝家軍隊殘留的将領,全數因卧底之嫌關押入獄。
其中,便有青武。
信王一脈隕落,祝家軍主帥喪生,少将軍入獄,那一年,大乾迎來了至暗時刻。
但邊關不可一日無人把守,聖文帝下旨,将西北的軍權全數給了賀家。
朝堂之上,誰人不知,祝家與賀家是多年的政敵,賀紹順理成章吞下了祝家剩餘的兵馬,占據了西北。
但賀紹對西北的作戰地形一無所知,大乾的軍隊節節敗退,當時已經損失了一個沂州,西州也危在旦夕。
于是,祝無恙獄中請命,立誓以一萬兵馬即可安定西州,隻求戴罪立功。
聖文帝念在祝家世代為大乾效力,便應允了他。
不曾想到的是,祝無恙不出三月就拿奪回了西州。
此後,少年屢戰屢勝,連連收複失地,也憑一己之力,重新奪回了屬于祝家的兵權。
但信王通敵一案也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不被人提及,隻有祝無恙和蘇懷景知道,此案背後是有心之人精心設計的陷阱。
祝山與李易乃是多年摯友,李易隐退之前,兩人曾一同帶兵與先帝上陣殺敵。
信王府的所有侍衛皆為武力高強的的死士,又怎會因為幾個流寇就輕易被殺?
蘇懷景死死守着這個秘密,進了刑部。
但信王的卷宗被單獨存放在機密庫,除了刑部尚書,無人可以接觸到。
如今祝無恙一把火燒了刑部,衆人都以為卷宗化為了灰燼。
*
蘇懷景又疑惑道:“那之後呢,我們該如何進行下一步?這些卷宗被偷了出來,那就是見不得光的死物了。”
“物證用不了,自然會有人證,”祝無恙幽幽道,“你隻需在朝中盯着那些人,其餘的事,我自會安排。”
他倒也沒天真到,拿着那些“闆上釘釘”的物證就能讓皇帝平反信王一案。
他亦然不會蠢到,認為聖文帝當真不知道那些物證全都是假證。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們無非是仗着死人不會開口說話,這敢如此為所欲為。
他的雙親,信王,以及當年慘死的衆将士。
這一樁樁,一件件,他都會用自己的方法,将幕後之人的醜惡嘴臉,暴露下世人的眼下。
“那阿黎呢?”蘇懷景又問道,“是告訴她當年的真相,還是繼續留在蘇府……”
這一問,祝無恙凝噎住了。
他們都清楚,她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父母是誰。
但即便如此,前世的祝無恙,還是選擇隐瞞了下來,她的身世,越少人知道越好,包括她自己。
隻有這樣,他才能更好地保護她的安全。
如今一想,前世他為她安排的那條路,當真是對的嗎?
當時他就是以為她好為理由,擅自剝奪了她知道真相的權利。
未經她的同意就讓皇帝下了賜婚的聖旨,自作主張地瞞下了一切,讓她做一個待在深宅内院的将軍夫人。
他努力地讓她擁有一切,到頭來,她卻失去了更多。
失去了為自己争取的勇氣。
到最後,她心如死灰地向他提出和離。
甚至失去了生命。
祝無恙凝視面前的蘇懷景,腦中浮現起前世的一幕幕,恍如昨日。
當時蘇懷黎已經回到了蘇府,他收到和離書後,第一時間上門求見蘇懷黎。
那是蘇懷景第一次朝他揮出了拳頭。
但他沒有躲,硬生生地擋下了一切,那些傷痛,遠不及失去蘇懷黎的傷痛半分。
蘇懷景視若仇敵地看着他,怒罵道:“早知會有今日這番局面,當初我就不該輕易答應你,就算是豁出一條命,我也不會把她交給你!”
他在大雨中跪了一夜,也後悔了一整夜。
或許自己真的不該那麼早讓蘇懷黎困在圍牆之中,磨滅了她的心性。
祝無恙握着玉瓷盞,盞中的茶水早已涼透。
“朝堂之上風雲變幻,日後若要為信王平反,必然又會掀起一番波瀾,等我有了足夠的把握,會親自告訴她當年的真相。”
随後,兩人又交談了良久,蘇懷景見時候不早,便起身打道回府。
祝無恙也重新戴上面具,以做掩飾。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蘇懷景詫異的一聲:“阿黎,你怎會在此處?”
祝無恙瞥見門外若隐若現的青紗裙擺,心中猛然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