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才十五歲的年紀,卻隐隐可見滄桑疲憊之态。
但哪怕如此,他也從未将李念與蘇懷黎區别對待。
在他心中,她記起他也好,不記得他也罷,他愛的人,始終是她。
光陰一晃到幾年前,那年七月,他欣然前往淮州找尋信王一家,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他最希冀,最幸福的時光。
離開淮州前,信王将他單獨帶到枕月居外的樹林,将一瓶藥物遞給了他。
他好奇道:“李叔,這是何物?”
李易的神情卻是一反常态的嚴肅:“阿越,這是對念念來說,極其危險但又能在危難關頭救她一命的藥。”
李易與祝山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便随同祝氏夫婦一起,喚着他的乳名阿越。
當時他年紀雖小,但在西北長大的孩子總歸是比中原富庶地區長大的孩子成熟得早。
他立刻皺起眉頭,如臨大敵,既然是對李念十分危險的藥物,那他是打心底裡排斥的。
李易繼而道:“我這輩子,最希望的就是念念能夠平安無虞地度過一生,這斷塵草,我希望這輩子她都用不上,但李叔想要問你一件事。”
祝無恙認真地點了點頭,如同大人般慎重。
“若有一日,念念服下了這瓶藥,那麼你李叔一家應該已經不在這世上了,而她也會變成一個你完全不認識的人,她或許不像現在的李念這樣開朗活潑,也會完全忘了你們倆現在一起度過的時光,哪怕如此,你還願意繼續愛她,繼續保護她嗎?”
那日,祝無恙慎重地許下他人生中的第二個諾言,他義無反顧地應下了這個要求。
他這輩子,所有的諾言都與她有關。
還記得第一次随着父母南下淮州,他新奇又疑惑地問父親:“我們這次南下是去見誰啊?”
祝山語重心長道:“那是你這一輩子都要拼盡全力去呵護的人。”
早在祝無恙剛出生之時,祝山便給他定下一門娃娃親,那時候信王尚未有孩子,兩家便約定,日後王妃若是生下一個閨女,定要許給祝家的兒子。
懵懂無知的他并不知道父親這句話是何意味,直至他見到那個令他怦然心動的江南姑娘。
一身粉藕色的襦裙,梳着雙馬尾,軟軟糯糯地喊他:“阿越哥哥。”
那一瞬間,祝無恙悄悄紅了耳廓。
于是,他向信王夫婦鄭重許諾:“我日後定會娶李念為妻,呵護她一輩子。”
大家都笑了,但他們并不知道,少年的愛慕從一而終,從未改變。
直至今日,當年在枕月居的六人,僅存二人于世上,且隻有他還清楚地記得當年的一切。
但他依舊未放棄娶她為妻。
在祝無恙的心中,隻有兩人締結了婚姻,才能永遠在一起。
他是這樣想的,可蘇懷黎呢?
他知道,重生以來,蘇懷黎一直在尋求自己身世的真相,但這一世,比他想象中還要危險,他一等再等,尚未尋求到合适的時機告訴她真相。
他承認,他是自私的,以愛之名,将她困于囹圄。
但他不敢再冒險了,他已經失去了雙親和摯友,不能再失去她。
可在他關注不到的角落,蘇懷黎卻因為這件事,痛苦萬分。
莫非是他的表現,讓她察覺出了異樣,甚至懷疑自己對她的愛意?
他哽咽道:阿黎,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罷了。”蘇懷黎終于停住了洶湧的情緒,眼神微滞,淡淡地止住了他的話。
現在的她,仿佛渾身長滿了荊棘的刺猬,不由他人靠近半分。
祝無恙擡手替她拭去眼淚,卻被她躲開,他也隻能柔聲安慰道:“阿黎,再等等好不好,婚期一過,我會讓你們重新團聚。”
再等等,我會給你一個真相的。
蘇懷黎的脾氣他太清楚了,情緒上來之時,和她說再多隻會惹她煩悶。
于是,他給她留下了一片安靜的空間,一人出了房門。
厚厚的烏雲依舊緊密地擋住清冷的月光,他擡頭,看不見明月。
一位身着紅衣面戴骷髅面具的人匆匆行至他身旁。
霜月剛外出執行完任務,還未來得及換下一身衣物,便趕忙來報:“将軍,您要的人找到了,現下就在威義侯府。”
祝無恙收起眸中的郁色,轉而起了一抹冷峻的殺意,他側目囑咐道:“把人看緊了。”
豔豔紅衣在夜色中尤為矚目,焚音堂的規矩,外出執行任務時,男子着玄衣,女子則着紅衣。
可是,今日不知為何,他竟覺得這身紅衣異常熟悉,似乎在哪處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