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仇恨的爆發隻在一個瞬息。
霍無憂想,她忍了申無涯很久。
很小的時候,她害怕,她畏懼,長大之後,她憤怒,她怨恨。
她走了太長的路。
沒有那個櫃子,總有一天,她也會像一個瘋子一樣,對申無涯大吵大叫。
“離婚吧,霍春來。”淩晨五點的時候,霍無憂對躺在她身旁的霍春來說。
“他會打你第一次,就會打你第二次。”
“他會打我第一次,就會打我第二次。”
“媽,”霍無憂深吸一口氣,轉過身,抱着霍春來,“被打真的太疼了。”
霍無憂臉上有被申無涯抓出來的血痕,沒用水擦拭之前,她臉上全是血。
她的背很疼,脖子很疼,背也很疼,她的頭發被抓下來一大把,背上也是申無涯抓出來的傷疤。
“媽,”霍無憂說,“你離婚吧。”
很小的時候,霍無憂聽過霍春來提到過無數次離婚,但沒有一次,霍春來逃走了。
霍無憂總是期盼着,她沒有逃跑的能力,她隻有畏懼和憤怒的能力,她害怕申無涯,但長大後,她覺得申無涯也不過如此。
一個在外讨好别人,隻能憋着氣回來打老婆孩子的人,能是什麼大人物嗎?
很久以後,霍春來才歎了口氣。
她沒有回答霍無憂。
“霍春來離婚了嗎?”吳清雪問。
她和霍無憂有相同的經曆。
對于童年的記憶,吳清雪能回憶起來的,大部分都是父親抄着棍棒,把她的母親打得遍體鱗傷的場景。
但吳清雪比霍無憂幸運。
她的母親在她成年那天,和她父親去爬墓山,不小心從山上掉下去了。
吳清雪得到了解脫,她現在是隻自由的鳥。
霍無憂搖了搖頭,“霍春來依舊沒有離婚。”
傅朝陽跟在她們身後沒說話,宋玉芳待在教堂祈禱,沒有跟過來。
“為什麼?”吳清雪不明白,“她不愛你嗎?”
霍無憂頓了一下,繼續說:“她最開始是想過離婚的。”
第二天一早,霍春來就騎着自行車,載着霍無憂去外面看房。
霍春來說:“我們搬出去住吧,無憂。”
那時候,霍無憂真的以為,她要解脫了,霍春來終于能明白,申無涯早就沒救了,不離開他,她們永遠都不會幸福。
霍無憂很開心。
她坐在母親自行車的後座,在電視裡,都是男主角騎着車,載着女主角往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但現在,霍無憂的母親載着她,就像載着她生命中的女主角一樣。
雲荒街隔壁的山羊街有很多空閑的,要出租的房屋,不過環境不太好,到處都是垃圾。
但霍無憂并不在意,隻要能和霍春來在一起,隻要能逃,再怎麼艱苦,她都能忍受。
霍春來騎着車帶她轉了一大圈,最後看上了一間二樓的房子。
房東是個老婆婆,七十多歲,性格和藹,很好說話,她說,如果霍春來要長租的話,可以再便宜些。
霍春來應下來,說要租的話就來聯系她,然後她又載着霍無憂回去了。
回到家時,李桂香和申國棟都在,申無涯坐在餐桌旁,他喝了很多酒,餐桌上有他沒吃完的飯,有霍春來做飯時要用的菜刀。
他用菜刀把自己的手割下一層皮,紅着臉和眼睛,“你們在外面幹什麼?”
申無涯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平時,霍春來回娘家,他都要求霍春來下午三點前回來,不然,他就會挎着臉,和霍春來大吵一架,或者大罵霍春來。
霍無憂也不能和其他同學出去玩,隻要晚放學時間一點,申無涯就會生氣地質問霍無憂。
霍春來不能旅遊,不能出省,甚至連雲荒街都不能離開,申無涯隻允許她時不時去縣上割點好肉。
“看房子。”霍春來冷漠地說。
“看房子做什麼?”
“我和無憂要搬出去。”
這話一出,申無涯冷笑一聲,很久沒有再說下一句話。
霍春來讓霍無憂回答她自己的房間,外面的一切有霍春來一個就足夠了。
“你要是搬出去,你和你女兒這輩子都别想再見到我了。”申無涯威脅道。
霍春來冷笑一聲,“所以呢?你以為你能把我吓到?”
申無涯沒說話。
“好了,都是一家人,”李桂香忙着打圓場,“這事過了就過了,房子今年才裝修過,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别吵架,春來,你也是。”
李桂香長歎一口氣,“你知道他就那脾氣,大家和和氣氣地,把話說開就對了,不然叫左鄰右舍地聽去,不知道背後怎麼說你。”
申國棟也發了話:“好了,都别說了,這件事情就算解決。”
“不可能,”霍春來顫抖着聲線,她從來沒有用這麼堅定的聲音去回答:“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我已經想好了,必須離婚。”霍春來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