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她在申家過得不好。
李桂香早些年喜歡為難她,這些年雖然改了性,但對霍春來的偏見一直在。
霍春來每年過年自己的娘家回不去幾天,申無涯也不陪她回去,她反而還要去李桂香的家,幫她做飯,招待過來走親戚的那些人。
忙上忙下一整天,做飯洗碗,幫李桂香打掃家裡,累得要死,最後連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隻能站在一邊吃。
“我真的和你過夠了,申無涯,這些年,你打我,罵我我都忍了,昨天,就因為一個櫃子,你要把你的女兒掐死,你的親女兒,你一點心痛的意思都沒有,我以為你隻是不會張口說愛,但你根本就不愛。”
“我寄希望于你會改真的是一場笑話,申無涯,我和你過夠了。”
霍春來想到霍無憂臉上的傷,就忍不住地想哭。
這個家裡,她和霍無憂都是外人。
“你要離婚我就去死。”申無涯把放在餐桌上的菜刀拿起來,又重重地放下。
“什麼死不死的,别說這種話。”李桂香跳起腳來,想把申無涯的話堵回去。
“這麼多年,我活着也累,我天天那麼早去上班,供這個家——”
“你供誰了?你以前掙得到錢的時候,錢全部交給你媽,我一分沒拿,現在你掙不到錢,你的錢全給你自己開銷,你供誰了?無憂高中的生活費,大學的生活費,有一半都是我出的,另一半是你該給的,你這就算供這個家了嗎?”
“你不洗碗,不做飯,不買菜,不洗衣服,就連你的酒,都是我去打的!”霍春來提高音量,眼淚啥時間從眼眶流下來。
申國棟和李桂香沒說話。
“我說了,我活得累,我天天躺在床上都想死。”申無涯冷笑一聲,作勢拿起刀要砍自己。
李桂香連忙阻止。
“那你怎麼還沒去死?”霍春來冷漠地說。
在聽到申無涯說自己要去死的那一瞬間,霍無憂确信自己是開心的。
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申無涯不可能去死。
那個年代通訊不發達,霍無憂所在的小區,消息也傳得不夠快,住在霍無憂家旁邊的,又大部分是些上班族。
所以,李桂香和申國棟要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隻有一個可能。
申無涯打着自己要去死的名号,敲開李桂香和申國棟的家門,看似是一個“孝子”的忏悔和告别,實則他就是在找他的爸爸媽媽給他撐腰。
申無涯今年五十歲,但依舊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用最不值錢,别人最不在乎,隻有他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威脅霍春來。
很久以後,坐在房間裡,不停地寫“逃”的霍無憂才反應過來。
一個真正想死的人,根本不會告訴别人他想死,尋一個好日子,跳河,上吊,割腕或者用任何能殺死自己的方式殺死自己,等别人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得到了解脫。
而不是像申無涯這樣,大張旗鼓地通知别人,不痛不癢地給自己的手背割一道很快就能愈合的疤,企圖讓霍春來心軟,然後這個家又恢複以往的樣子。
就像霍春來無數次所做的那樣。
申無涯怕死,或者說,他是這個家裡,最不會自殺的人。
他有兩個可供他吸血的保姆。
霍無憂有些絕望。
她聽見門外的霍春來聲淚俱下地控訴:“是你先開始罵人,是你先朝無憂的腦袋扔杯子,也是你,趁着無憂扶我起來,扯住無憂的頭發。”
“這一切是你先搞砸的。”霍春來帶着哭腔說。
霍無憂站起身,打開門,她需要站到霍春來身邊,即使申無涯可能會殺死她和霍春來,但是她知道,她必須和霍春來站到一起。
她不能一輩子都躲到霍春來身後。
然後她聽見了申無涯的怒吼。
“我已經道歉了!!!”
霍無憂走到霍春來身邊,握住她的手。
霍無憂知道申無涯口中的道歉是什麼意思。
她回到房間時,她的櫃子已經被重新拼好了。
“你給誰道歉了?”霍無憂比霍春來冷靜很多,她的聲音也很冷漠。
申無涯聽到這話,一下就怒了,他“啧”了一聲,從餐桌上站起身,開始換鞋。
“沒事,爸沒道歉,爸現在就去外面,我找一條河跳進去。”申無涯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很冷靜,像一個愛女兒,但“不小心”傷害了女兒之後試圖悔過卻得不到女兒原諒的可憐爸爸。
霍無憂冷漠地“哦”了一聲。
申無涯更生氣了,他繼續暴怒地說:“爸沒文憑,沒文化,昨天打了你,我對不起你!”
霍無憂被他指着鼻子道歉。
這能算道歉嗎?
霍無憂冷笑一聲,沒說話。
申無涯又提高了聲音,對着申國棟,對着他的爸爸,聲音哽咽地說:“你看嘛!你看她是什麼樣子嘛!!!”
就好像在說,我費了那麼大的勁把我的女兒養大,結果她不聽我的,還用這種冷淡不屑的态度對我,我好委屈啊,你幫我懲罰她吧。
事實上呢?申無涯教育過霍無憂嗎?愛過霍無憂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社會的公知是,教孩子是女人的事。
申國棟蹙了蹙眉:“行了,無憂你也别說話了,發完氣就對了。”
霍無憂不是霍春來,她說話都是往最難聽的說。
她冷漠地看了眼李桂香,又看了眼像小孩子受欺負了,找爸爸媽媽撐腰的申無涯,最後把目光落到申國棟身上,一字一頓,清晰地說:
“對你爹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