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還沒來得及問身邊的宦官“元稹”是何人,天幕就幫他想起來了。
他記得《莺莺傳》,這篇傳奇在幾年前使長安紙貴,很難想象這隻是一個少年投給高官的行卷。
李純素有大志,追慕着貞觀開元的大唐,想要讓藩鎮節度使的權力回到中央。元稹既然有能力,他便敢提拔。即使以後這人不能幫他向藩鎮揮刀,也能外放去地方做一員大吏。
而白居易——雖然他還沒看這二人合著的《策林》,但這書能在他的桌上擺着就能證明這是個有主張有能力的。元稹被天幕誇了,又被說剛直,白居易是他一生摯友,可見其為人。
總是那句話,人才入朝,不能幫他政鬥,放去地方也是好的。
宮裡的太監帶着新皇的邀請往元稹家的方向疾馳而去。
【第一個部分:《莺莺傳》(《會真記》)自寓說及辯駁。
《莺莺傳》是三大傳奇之一,又名《會真記》,是元稹于貞元十八年投出的行卷。講了張生與崔莺莺戀愛,之後又将她遺棄的故事。
《莺莺傳》的文學價值很高,社會影響也很深遠。
它在唐傳奇的發展中有裡程碑式的意義。《莺莺傳》之前,唐傳奇總帶有一些玄幻色彩,《莺莺傳》以後,則開始着重描寫世俗生活中的風土人情。
簡單來說,就是《莺莺傳》在當時的巨大影響使文學落地了。這種文學理念的變化,或許與元白對現實主義詩歌的推崇和他們文壇領袖的地位有關。
在唐朝之後,《莺莺傳》被多次改編、被重新演繹,如宋代趙令畤的《莺莺傳》話本、《莺莺六幺》雜劇,金代董解元的《西廂記諸宮調》,明代有李日華《南調西廂記》,清代有沈謙《翻西廂》傳奇等。
最出名的演繹是元代著名戲曲家王實甫的《西廂記》,更出名的是《紅樓夢》裡寶黛共讀西廂的情節。《紅樓夢》這種中國古典小說巅峰之作都有這千年前的影響,我們不得不說《莺莺傳》的影響實在是太深遠了。】
“快快!唐以後是宋,宋以後是金,金之後明,明後面清……元代?元代又在哪裡?”
這可不是什麼該被消遣掉的内容。
神迹預示模糊不清,不知道還有沒有錯。前幾朝的帝王們恨不得肋下生雙翼,飛到天盡頭,好一窺之後是怎麼改的朝換的代。
王實甫方辭官,一頭紮進關漢卿的“王京書會”,覺得這書場中比蠅營狗苟的官場痛快許多。
他執筆蘸墨正要續作,聽到天幕說他将是著名作曲家,心中也是暢快。
官場留不得他,他便在外面闖出千古留名。
茫茫大雪中,曹雪芹也笑,又伸手去接自己笑出的白氣。
天冷啊……
墨凍了,沒得熱水澆;衣單了,未有裘衣繞。
縱然賈府熱水裘衣無數,千萬的人啊,也隻是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幹淨。他的《紅樓夢》,不,《石頭記》能成為小說的巅峰,誰知以後如何……
但必不會像他的家,如雲般聚了,又如雲般散了。
【首先,我們要知道,《莺莺傳》是一篇傳奇,按現在的文體劃分會被劃入小說。
大家上小學的時候應該都有這種經曆。上課的時候,老師說《故鄉》是魯迅小時候,但考試的時候老師就會強調:試卷上不要說《故鄉》是魯迅的自傳!
如果閱讀理解是第一人稱,老師就會強調要給答案裡的“我”打引号,因為這是小說,所以“我”隻是一個小說主角,與現實毫不相幹。
一本書的體裁隻要定為小說,那其中必然包含虛構部分。就連《莺莺傳》裡寫《會真詩》的那個“河南元稹”都不能說是現實的元稹,更不可以把主角張生和作者元稹等同。
《莺莺傳》既然不是回憶錄而是小說,張生就不是元稹。】
已經被現代“義務教育”震撼過的古人們選擇性忽略了天幕講的小學事件。他們确實聽過了,也确實聽不懂。
《莺莺傳》是回憶錄不是小說,有虛構性,這點他們認可。
但要用這一點幫元稹脫罪絕不可能被他們認可。
趙令畤放下剛從書架裡被取出的莺莺傳自寓說手稿。若天幕隻說這些,他也不必再取出自己認為自寓的證據,來與天幕隔空辯駁了。
小說有虛構性,誰知道裡面虛構有多少啊?
他驚訝于自己的猜測在千年後被奉為主流,但他的理論并不是空口無憑。他相信自己與天幕還有一辯之力。
【自宋朝的趙令畤和王性之提出自寓論後,直至現在,論據并沒有增加,但自寓說信奉者逐漸從當年那兩個人變成了所有人。】
真是夠無聊的。趙令畤想。他本以為千年過去了,後人是找到了什麼決定性證據才把自寓說推為公論,沒想到他的不成熟猜測成為公論似乎隻是因為八卦、瞎傳和盲信。
還不如他自己醉心《莺莺傳》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