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一度為相,随即被貶,後代中也并沒有特别有政治影響力的人物。摯友白居易雖然有表弟白敏中官至丞相,但在你死我活的牛李黨争中,白敏中是鐵杆牛黨,元稹則偏向李黨。
王、趙所在的宋朝,宋太祖開寶三年、宋真宗大中祥符九年四月反而專門表彰了元稹後代。①
所以不存在因為唐朝高壓使元稹年少豔遇無法流傳的條件。】
“黨争”、“你死我活”。
這兩個詞讓唐朝的皇帝們,尤其是李純臉色一變。這種官員分立的制衡方式他們并不陌生,有手段的君王會用各種方式制衡官員鞏固自身權利,但這遠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或許是這些官員就像是黨锢之禍的宦官和清議黨人一般?”他們猜測。
北宋中後期的官員們淡定看天。
不就是你死我活的黨争嗎?他們的舊黨新黨交替着掌握朝政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換掌權者時把對立黨派都貶出京也成了大宋特色。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執政黨貶人就開始專門往條件惡劣、路途遙遠的州郡貶:這是一場針對對立黨人的謀殺。
什麼?你說可以不加入黨派?
你以為你是蘇轼嗎?
【在元稹去世幾十年後,造了他和薛濤、劉采春謠言的《雲溪友議》橫空出世,可見唐人對于名人的绯聞并不諱莫如深。這種情況下元稹少年如果真的有始亂終棄,《雲溪友議》不記載,唐人其他筆記小說不記載?
這就像最近那個笑話:駱賓王恨武則天寫了《讨武曌檄》,罵遍武則天所有能找到不能找到的缺點就是對重大污點殺女隻字不提,綜上駱賓王對武則天愛而不得~
後來證實所謂武則天殺女果然是進了《新唐書》的謠言一則~】
如果古人知道後人的“破防”是什麼意思,此刻一定有很多人會說自己破防了。
駱賓王随徐敬業起義反周,剛傳檄四方。徐敬業贊歎駱賓王的檄文有陳琳聲讨曹操之檄文一般的氣勢,可剛贊歎不久,他就聽到了天幕令他臉色發青、面部扭曲的話。
觀光對那妖後愛而不得……
駱賓王隻覺得反胃。他素來清高孤傲,恥于自炫,行事頗有些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風格。與竊國之人并提已經足夠令他難受,突然被套上“愛而不得”更是……
“哪個造的謠!後人飽食終日,修史碌碌,竟輕言是非對錯,将這等謠言載入正史!”
那金阙上的大周皇帝笑了。
“一抔之土未幹,六尺之孤何托……②如此人才,未使重用反令其流落敵軍陣中,宰相之過也!”
皇帝咀嚼着她前幾日的怒火,頗有閑心地想,若這駱賓王真能改邪歸正,或許可以給他一個才人之位。
她對真正有才者向來是寬容的,且看那狄懷英,那拂過她面子的,不還在朝堂上待得好好的?
反正這駱賓王,駱觀光又不可能投降。他能傳檄天下讨伐她,她如何不能傳假消息要納他來離間反賊?
北宋,一直記着天幕言語的歐陽修擱下筆。
他編《新唐書》時,總覺得《舊唐書》的曆史考證不夠完善,史料内容不夠豐富,故常出入館閣。
館閣内史料極多,卻散亂錯雜難以整理,更有一些書籍敷衍前史的猜測成章,雖然勉強上下相續,卻總讓人疑惑真僞。③
他謹慎思考過這種史料是否應該進入《新唐書》,為此他常與身邊同僚讨論。一日,他與年輕的館閣校勘相談甚歡,自然談起此事。
館閣校勘給了他回答。
“監前世之興衰,考當今之得失。嘉善矜惡,取是舍非。足以懋稽古之盛德,跻無前之至治。俾四海群生,鹹蒙其福。”④
修史的作用是為了以古為鑒,因此他将那些或許可以成為鏡子的難以考證者記入《新唐書》,渴望後人因此不犯書中之過。
他的确有錯,官修史書是最參考有價值的史書,其中如果出現謬誤,影響甚大。史書是以事實為基礎的,事實容不得半點模糊,筆者可以有自己的傾向猜測,但那也僅僅是“筆者以為”,如那著名的“太史公曰”。
而作為這個時代的文壇領袖,他也太明白大宋文壇的風氣,寫任何抒發個人觀點的東西都多是為批判現實,尤其是借古諷今的厲害。
這臧否不因為他的地位而特殊化。
歐陽修提筆,開始構思他對于重新對《新唐書》進行曆史考證的宣言。
或許他馬上會收到學子的聲讨?又或許聖俞⑤會給他寫信與他調笑,勸他看淡?
北宋的文壇領袖淡然笑着,倏爾想起家中未起封的酒,敲了敲自己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