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現代,《莺莺傳》自寓說被質疑,成為了曆史專家們辯論的一個題材。】
“原來神迹所在的時代是現朝。”乾隆想。他還記得自己祖父時的《康熙字典》把“現”字解釋為玉石,想來神迹所在的時代也以此命名自己的王朝。
竟然有人會以易碎的玉石命名自己的國家!乾隆不解,卻能感到那人視國為珍寶、民為子女,定是一位豪傑。于是他決定為這位素未謀面的豪傑寫一首詩。
至于“現”字有當前的意思……哈哈,誰會用猝逝“當前”形容自己的朝代呢?
元稹在靖安坊的家裡時刻迎來客人。他們有的一邊感歎未來相國現在竟然如此窮困,一邊認為這是自己投資的好機會——别管此刻他是不是官員,以後他會不會得罪人被貶,隻要他當上相國,指頭縫裡漏的好處都多多的呢!
元稹就這樣陷入了熱情和金銀的漩渦。他知道這些人有所求,也知道自己現下的窮困,更知道窮困的後果。
他早年喪父,家裡沒有經濟來源,母親和兄長為了養活家裡的孩子,幾乎淪為乞丐。
可也正是這段經曆,他看慣了人間疾苦,知道多少光鮮亮麗實際上都是剝了百姓身上的單衣。他此刻收了資助,以後如果有人借着他的名義,将手伸向窮苦人的最後一粒米,他又該怎麼辦呢?
白居易從一個希望與他結親的客人手中掙脫出來,看見同樣被各家夫人圍住的韋叢。
元家的孩子被快速送去嶽家了:這場合畢竟不适合他們,他們身體也不好,難在馬上會變得人擠人的廳裡待。
他歎一聲:“諸位先聽天幕吧,馬上要講到大儒辯經了。”
天幕似乎聽到他的歎息,吐出大段文字。
【王性之認為張生是元稹自寓,根由是他将張生的生平與元稹對應,找到了一些可以重合的地方。他以此為論據提出這個理論。
第一,王性之友人楊阜公說自己曾經看過元稹為姨母鄭氏所作墓志銘,裡面有一句“其既喪夫,遭軍亂”,且元稹保護了他們家。這段經曆和《莺莺傳》主角張生相應,有三個錨點:姨母鄭氏、軍亂、保護一家。
但是王性之也在《傳奇辯證》,即《辯〈傳奇〉莺莺事》裡說,他自己去找了元稹的文集,裡面找不到這篇墓志銘。
就是說王性之在自己根本沒看到墓志銘是怎麼寫的情況下,直接用墓志銘指元稹為張生。
元稹的文章還在當時多有僞作……對這條“證據”,大家就見仁見智吧。】
是的,他确實至今沒找到元稹寫給姨母的墓志銘,但如何元稹沒有寫過?他那時隻是忘記問楊阜公這篇文章到底從何而來而已。
王性之為自己略微不平一下,又去看天幕。他并不隻有一條證據,且看天幕能否将他完全駁倒,如果可以,他再寫文章向衆人認錯。
左右那個被秦桧把持的朝堂已經容不下他,能伴他身邊的隻有庭中書、天上雲。即使這或許有損他的名聲,他現在又有什麼可以舍棄的呢?
【王性之認為元稹母是荥陽鄭氏,張生姨母也姓鄭,他們指定有染……關系。可鄭姓是唐朝大姓,唐傳奇也常用頂尖世家五姓,即李崔鄭盧王作為人物姓氏。
比如和《莺莺傳》齊名的《李娃傳》男主姓鄭,女主姓李;著名的《霍小玉傳》男主姓李,女主……雖然姓霍,但她和李唐皇室有關系,改姓霍之前也姓李。
同是鄭姓并不能說明張生姨母和元母鄭氏有關系。】
薛元超點了點頭。他一生富貴非凡,卻有三件憾事根植在心。
門蔭入仕而不是進士登科,沒娶到五姓的高門貴女,也沒參與國史的編修。
這元稹母親是五姓七望的荥陽鄭氏,姐妹嫁的崔氏可能就是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崔莺莺既然可能出生這等名門,若元稹真有這麼一段戀情,有何理由要去抛棄她另找妻子?
唐高宗的宰相并不能理解這種荒謬的做法。
【第二,王性之提出張生和元稹的年齡問題。
他認為“庚辰十六年(是歲微之年二十二,未近女色。崔氏年十七,《傳奇》言于今之貞元庚辰十七年矣)”,又通過《莺莺傳》說張生在貞元十五年“年二十三”,認為張生和元稹是同年同歲,以此論證自寓。
但引發崔張戀情的蒲州軍亂,至少發生于貞元十五年十二月渾瑊去世之前,證明此時救護崔莺莺一家時張生已經23歲,次年崔張相戀,此時張生24歲,與元稹不符。
元稹出生于大曆十四年,到貞元十五年21歲,十六年22歲,和張生相差兩歲。
至此可以推翻這條論據。】
貞元十五年蒲州軍亂。
李誦記下了這個時間,又隻能無奈。他手中的大唐已經千瘡百孔。
長安在祖父和父皇的手中的再三失落已經讓他困頓,無法再去做一個在祖父面前聽他講述安史亂前長安之盛的天真夢。
節度使叛變,軍亂四起,他此刻記住一個蒲州軍亂的時間又有什麼意義呢?
至于渾瑊,他的确是平定安史之亂後難得還未故去的老将,值得倚重,可分身乏術。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西川。
西川節度使,正在成都的韋臯。
【第三,王性之把張生和元稹同年結婚認為自寓說的關鍵論據之一。
韓愈《監察禦史元君妻京兆韋氏夫人墓志銘》說元稹結婚與他二考科舉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