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啪爆開幾粒火星,忽閃的光在闵岚眉骨投下濃重的陰影。他墨青色的衣擺沾着草屑,金線暗繡在火光下若隐若現,腰間垂落的白玉環佩随着呼吸輕顫。
岑祯注意到他的手背青筋微凸,像是在壓抑什麼翻湧的情緒。"......曾經自然是仰慕的。"闵岚不自覺地滾了滾喉頭,看着眼前的人,“隻是現在......”
岑祯心中驚訝,不知該怎麼回答。
她倒是以為他對她不待見呢。
暗河的水聲在夜色裡回蕩,火光明滅,說完那句話後,兩人都沉默下來。
夜漸漸深了,他們約好了上半夜岑祯守夜,下半夜闵岚守夜,岑祯守完後,叫醒闵岚,自己正打算蜷在火堆旁淺眠,忽覺肩頭一沉——闵岚将外袍覆在她身上,衣襟還帶着他身上特有的冷香。
她睫毛微顫,佯裝未醒,心中還翻湧着之前的思緒。
岑祯手裡悄悄捏着尚帶餘溫的衣料,看那人挺拔背影融進夜色。
遠處暗河在月光下耀着波光,霧氣在林間流動,她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煙火璀璨的冬夜——少年闵岚也是這樣獨自站在雪地裡,任憑霜雪凝在睫毛上,像一個遺世獨立的人。
不知不覺,岑祯沉沉睡去,等她再次睜開眼,已經是天光大亮。
岑祯就着溪水梳洗,清澈的溪面映出她淩亂的頭發——那是昨晚睡覺壓亂的,幾縷碎發黏在頸側。她索性把頭發全部放下,烏發如瀑垂落腰間,随機她又仔仔細細地把頭發收拾妥帖。
闵岚走來,将不知什麼時候采來的野果丢進她懷裡,"昨晚夜視不清,我剛發現那邊不遠處有個獵戶留下來的空屋,先去避一避。"
*
推開獵屋的木門,黴味撲面而來。
岑祯跨過門檻,苦笑道:"這屋子怕是比你我年紀都大。"
她手上抹過窗台,上面是厚厚的灰。角落裡蛛網輕晃,黴點斑斑。
總歸是個避風的地方,岑祯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桌椅上的灰,又大刀闊斧地坐下了。
隻是現下要考慮的是,如何才能回到城裡,聯系上闵岚帶過來的那些下屬。
在城外待着随時都有被那群人發現的可能,而且,還沒去查那個兵器作坊......
突然,有一陣細微的風吹過岑祯耳畔。
"有人!"她猛地推開闵岚,自己反身躲過,三支銀镖擦着耳際深深釘入牆壁。
幾名黑衣人破窗而入,闵岚反手将岑祯護在身後,長劍挑飛迎面而來的暗器,"是昨夜那批人!"
岑祯旋身踢翻木凳,她扯住闵岚衣袖急退:"往那邊!"
兩人一路從窗戶退出木屋,便向前狂奔,岑祯一邊拉着闵岚,一邊向着城門的方向跑去,身後暗箭齊發,岑祯隻能勉強通過風聲辨位,躲過身後的暗器。
所幸昨夜在這待了一夜,又在附近搜尋許久,對地勢倒比身後人熟悉。兩人七拐八拐,竟然繞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
岑祯看了看此時已經空無一人的身後,還好那些人已經被甩丢了,她一邊喘氣一邊觀察着這裡,看上去怎麼像是......制造什麼東西的地方?
不管是冒着煙的囪,還是斷斷續續打鐵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荒郊野嶺,都顯得格外奇怪。
身旁的闵岚見狀,說道:“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吧。”
兩人于是爬上院牆,悄悄翻了進去。
這裡是個很大的院子,小門連接前院,剛剛聽到的打鐵聲就是從前院傳來。
岑祯和闵岚小心地分頭逛了逛,發現這裡竟然是後廚。
岑祯心裡隐隐有了猜想。
她示意闵岚在後面等待,順着小門進了前院,卻看見院子裡都擺的滿滿當當的半成品桦木,旁邊擺着漆,看上去像是......
在造箭。
前面的門忽然有交談聲傳來,岑祯吓得趕快潛入最近的屋子内,她一邊注意聽着外面的人的動靜,一邊細細查看。
“這批貨上面急着要,你這幾天催緊一點,不要出了纰漏。”
透過窗戶上糊的紙,隐隐約約可以聽見為首那人吩咐道。
此時,跟在後面的人唯唯諾諾地應道:
“是、是,您放心......”
這時屋外的人聲越來越近,糟糕!那兩個人要進屋了。
岑祯左右打量着四周,這裡應該是一個貨房。她閃身躲入貨箱間隙。
門吱呀一聲開了,那兩人踏進屋,為首那人一副管事的打扮,看上去精明能幹,後面跟着的人身材矮胖,點頭哈腰。
前面那人突然望了望門外,小心地掏出懷裡的什麼東西,遞給了後面那人。
“還是老樣子,三日後送出。”
跟着的那人趕緊應下,把信藏在了門後的一處暗匣,恭敬地又送着前面那個人出門離開。
等到外面沒動靜了,岑祯悄悄地走到門後,打開暗匣,裡面赫然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