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地間,一片肅殺之景。烏雲如墨般翻湧,将慘白的日光死死遮蔽,使得軍營仿若被籠罩在一層沉重的鐵幕之下。
狂風在營帳間橫沖直撞,旗杆被吹得嘎吱作響,旗幟好似發了狂般瘋狂舞動,發出的獵獵聲響,宛如戰場上傳來的凄厲号角,讓人心生寒意。
地上的沙石與枯草被風裹挾着,如子彈般四處飛射,打在将士們的铠甲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更添幾分緊張氛圍。
慕酌雙手抱臂,身姿挺拔如松,獵獵作響的衣袂與周遭狂躁的風聲融為一體。
銳利的目光仿若寒星,開口問道:“嗯,我同樣不信。”
“倘若我們跟他去,說不定背後就藏着陷阱,等着我們跳進去,這不是自投羅網?”
宛楪凝視着他,幽幽歎了口氣,轉身落座在椅子上,椅腳與地面摩擦,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響。
語氣中帶着一絲詫異:“我們?”
“沒錯,我們一同前往。難道你不想救那個孩子?方才你心急如焚,連赤鍊蠱都甘願為他解。”
慕酌微微歪頭,晨光穿透他的發絲,細碎的光影在他周身跳躍,宛如夢幻的金紗,碎金般的光斑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閃爍。
周圍幾個路過的士兵,聽聞這話,忍不住放慢腳步,偷偷打量宛楪,眼神中滿是驚訝與疑惑。
小聲嘀咕着這校尉竟如此大膽,敢涉險解蠱救人。
宛楪沉默片刻,目光緊鎖慕酌,神色認真且滿是疑惑,指尖不自覺地反複摩挲着衣角,似在平複内心的不安:
“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何聲稱自己能解赤鍊蠱?”
慕酌潇灑地攤開雙手,皮靴随意一碾,腳邊的一顆石子瞬間被碾碎,發出清脆的聲響。
語氣輕松:“你不是說出自醫藥世家嗎?懂這些,不是順理成章的事?”
一旁站崗的衛兵,聽到這番對話,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宛楪垂下眼眸,眼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小片陰影,沒有反駁。
她對人類世界的毒藥和身份一竅不通,或許慕酌真的沒有起疑。
這麼一想,宛楪懸着的心悄然放下,暗自責怪自己多心。
既然慕酌都不覺得她的話有破綻,其他人理應也不會察覺。
慕酌注視着宛楪,眼角含笑,語調中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味:
“那就有勞校尉陪我走一趟了。”
那漂亮的狐狸眼中,既有誘惑,又帶着幾分笃定的期待,仿佛在賭宛楪不會拒絕。
還隐隐透着得逞的愉悅,眸光流轉間似有狡黠的算計。
路過的士兵,相互對視一眼,眼中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似乎在猜測這兩人此番行動背後的隐情。
宛楪暗自懊惱,怎麼會往奇怪的方向揣測他。
就在這時,慕酌再度開口:“那個小孩子叫阿已,不過我打聽到,他還有個名字,叫小五。”
緊接着,他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秘密:“所以,這就是你自稱六六的緣由?”
宛楪心裡“咯噔”一聲,瞬間警覺起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發白的痕迹。
他是察覺到自己随口編名字的破綻,還是查到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
宛楪的目光下意識移到慕酌心髒處,停頓數秒,腦海中瞬間閃過最保險的辦法
——殺了他,奪回真身,從此便能擺脫這提心吊膽的日子。
淩厲的殺意從眼底一閃而過。
營帳外,一隻烏鴉“呱呱”叫着飛過,聲音劃破寂靜,仿佛在為即将到來的危機預警。
但她明白,一旦沉默,勢必會引起慕酌懷疑。
阿已之前跟她講過,自己在家排行老五,卻沒有兄弟姐妹,為此十分難過。
當時,宛楪見這孩子可憐,又正愁沒名字糊弄士兵,便在孩子詢問時,随口答道:“六六,家裡人都這麼叫我。”
她知道,人類似乎偏愛這個數字,總覺得它寓意幸運。
果不其然,孩子聽後十分開心,自此一口一個“六六哥”地叫她。
想到這兒,宛楪歎了口氣,反問道,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你為何對那個小孩子如此上心?以你的身份地位,對每個百姓都這般關懷備至嗎?連名字都要刨根問底,莫不是另有目的?”
慕酌突然向前半步,目光似笑非笑,聲音裡多了幾分戲谑:
“你這般擔心這個孩子,倒是讓我想起了那些草原上護崽的母狼,就連熊孩子都敢咬。不過可惜了,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遇到,如果真的遇到這樣的野獸,會不會被咬得支離破碎。”
說完,他緊緊盯着宛楪,似乎想從她的反應中捕捉到什麼。
旁邊一個清理馬廄的士兵,聽到這話,手中的工具差點掉落,忍不住偷偷瞧了瞧兩人,滿臉驚愕。
慕酌緊緊盯着她,聽完這番話,似乎還想從她臉上找出蛛絲馬迹,眼球微微轉動,喉結上下滾動,可最終還是别開了頭,避開了她的目光,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或許,他也不知該如何繼續追問。
此時,天光已然大亮,刺目的陽光穿透厚重的雲層,給軍營鍍上一層冰冷的金色。
将士們陸續起身,開始忙碌起來,腳步聲、兵器碰撞聲交織成一片嘈雜的樂章。
慕酌走出營帳,臉上寫滿了煩悶,靴跟重重一跺,震得地面塵土飛揚。他迅速整裝,安排好軍中事務,聲音冷硬如鐵,每一個指令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