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燈不知何時熄滅,簾縫中透進微弱的自然光。
沈蒼言心跳如雷,腦海短暫地空白,松開床闆,轉頭看去。
時隔多日,許影嘉還是一副墨鏡口罩,把臉完全遮住的模樣。
“夾子…你進門怎麼沒聲…”
幾秒鐘的時間,他就決定不能把發現的秘密說出,不管對方信不信,舉起剛從手腕褪下的藍水晶,處之泰然:“剛剛手鍊掉地上了,撿手鍊呢。”一頓:“客廳燈怎麼關了?”
許影嘉說:“停電了。”
“哦……這樣。”
沈蒼言沒有追根問底,而是轉移話題:“你的臉好點了嗎?”
許影嘉并不接茬,直接問:“你回來做什麼?”
“我行李還沒搬完。”
“拿了趕緊走。”
“……”
沈蒼言心裡有點不爽,走到他面前:“你房子還租嗎?”
許影嘉沉默兩秒:“不租了。”
“……”
這一刻明明站得這麼近,沈蒼言卻覺得他們間隔十萬八千裡,忽然之間變得關系生疏。
“什麼意思,你要搬走?”
“嗯。”
“……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沒有。”
許影嘉靠着門,即使看不到臉,依然能聯想到他冷淡的表情。
“因為我蹭了你一年房租?”
“不是。”
“你談對象了?”
“沒有。”
“存款不夠了嗎?”
“不是。”
“……”
沈蒼言實在想不出其他現實原因,結合之前種種謊言欺騙,心中無名火燒得旺盛,語氣變得具有攻擊性:“随便你啊,我反正無所謂,大不了回學校住。”
“你别多想。”
許影嘉難得解釋了一句:“離開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要走多久?”
“不确定。”
“還回A市嗎?”
“……”
大概率是不回來了。
沈蒼言終究先演不下去了,突然主動握住他的手臂,目光直視,卻有種面臨希區克特變焦的眩暈,呼吸變得急促沉重:“我要是不讓你走呢?”
“……”
許影嘉選擇繼續當啞巴。
沈蒼言怒火中燒,從口袋拿出那根白蓋小管:“為什麼你枕頭裡藏着這個,你和你那個修水管的朋友勾結起來偷我血做什麼?”
“說話啊——?!”
極少見他發這麼大的火。
許影嘉視若無睹,把小白管拿過來嗅了嗅:“上次我被狼抓傷,需要一些血液做藥引。”
“用血做藥?”沈蒼言一愣,難以置信:“我隻知道牛血棒、豬血糕,鴨血片。你拿人血幹什麼?”
距離很近,許影嘉戴着手套的手放到他後脖頸的位置,安撫意味地捏了捏:“我老家的偏方。”
沈蒼言沒有閃躲,眨眼的功夫就忘了生氣,猶豫幾秒,追問道:“真的有用嗎?”
“有。”
“那你還要血嗎?”
“……”
口罩遮掩下,許影嘉舔了舔收不回的尖牙,聲音沙啞:“夠了。”
-
最後還是一個人從出租屋出來。
沈蒼言抱着裝直播設備的紙箱回到酒店,坐在地毯上,對照說明書不太熟練地安裝。
要是許影嘉在的話,這些事兒壓根不用他自己做。
他不擅長手工,也不擅長樂器,但虛榮心太嚴重,讓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在任何領域有所落後。
剛來城裡讀書,母親為了讓他收收性子,給他安排了私人鋼琴課。
跟三歲就開始學琴,已經考滿級的親哥沒得比,他本身就零基礎,對鋼琴又沒興趣,學習起來很艱難。
沈蒼言在家彈得磕磕絆絆,被沈瀾嘲笑一通,不服輸的心态愈盛,知道綜合樓有琴房後,就獨自跑去練琴。
他是翹了晚自習去的,本以為這麼狂的全校找不出第二個。
直到某天晚上,他偶然聽到隔壁陶藝室有動靜。
在窗邊偷窺後發現,裡面居然是同班那位靠臉就很出名的高冷校草!
沈蒼言觀察了幾天,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終于在一個夕陽西下的傍晚,校服裡揣兩包辣條,以一個利落帥氣的姿勢翻窗進去了。
“兄弟——”
“啊!”
意外發生得很突然。
他并不知道窗戶底下擺放着晾幹的成品陶器,踩到一隻碗後直接摔倒,安靜的教室發出一連串破裂聲,碎片飛濺,場面慘不忍睹。
“呃……嘶……”
“哪個傻叉把東西放窗戶底下……”
“……”
當年全校唯二翹了晚自習來綜合樓摸黑做陶藝的就是許影嘉。
他坐在桌前,蹙眉回頭,殷紅的薄唇輕抿着,手中精心雕刻的陶胚因為力氣過重而捏壞。
某人朝他伸手:“扶我一下。”
晚風吹來一絲微弱的血腥味。
許影嘉臉色驟沉,奪門而出,根本不理這位故意賣慘的同學。
沈蒼言擅長抖機靈,他清楚大城市的人見多識廣,哪怕自身外貌家境都有點資本,可一沒成績二沒才藝,在學校沒人真把自己當回事兒。
但假如跟許影嘉成為朋友,那就能瞬間改變局勢。
許影嘉一張臉俊得過分,理科成績也是科科滿分,最大的缺點就是孤僻、不合群。
同學們都隻敢在背後讨論他、羨慕他,卻不敢接近他。
分析完局面,沈蒼言精準地把【狐假虎威】定做計劃主題,開始在學校有意無意接近許影嘉。
在口頭邀請一起吃飯、健身、打遊戲、看電影通通被拒絕後,他轉變思路,從彼此心有靈犀,不謀而合翹了晚自習,偷偷到綜合樓進行藝術熏陶入手。
玩到一起自然就是朋友。
盡管這份友情開始就帶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