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蒼言被迫挺腰,就這個别扭的姿勢,把腦袋靠在他肩膀,仰望那居高臨下的藍瞳,慘兮兮地認慫:“行了行了,我聽你的還不行嗎?快把我放開吧。”
許影嘉記仇,捏着他的下巴警告:“再敢擅自行動,我就用繩子把你捆起來。”說完,動作生硬地把人放開。
心髒像被電流滑過,湧起一陣生理刺激,他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望向空蕩的街景:“我有手有腳的,你能捆我一輩子嗎?”
“你的一輩子很長嗎?”
“……”
沈蒼言一愣,無話可說。
對啊,他是人類,撐死還有八十年的壽命,對許影嘉這個長生種來說确實太短了。
況且,等他老到走不動路,躺在病床上岌岌可危數着日子等死,許影嘉依然風華正茂,英俊潇灑,還會認識新的朋友,過着與他無關的生活。
想到這兒,他覺得手腳冰涼,假笑兩聲:“你會忘記我嗎?”
許影嘉沉默了。這個問題在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某人已經問過無數遍了。
“不會。”他說。
不會忘記你。
或許還沒從必将到達的凄慘結局走出來,沈蒼言歎氣:“好吧,那等我老了,你記得阻止我的不肖子孫來醫院拔氧氣管。”
“我會等你老的那天。”
“……”
火災後遺症伴随低血糖又發作了,頭暈耳鳴嚴重,他一下沒聽清:“你說什麼?”
許影嘉看他在風中搖搖晃晃,臉色蒼白,表情迷糊,幹脆捂住他的耳朵,阻擋風聲和别的噪音,垂着眸子,語氣淡漠:“我說,這輩子要你長命百歲。”
沈蒼言驚喜地睜大眼,心想這跟表白有什麼區别,壓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髒,半假半真地開玩笑:“哇,你不會愛上我了吧?”
許影嘉一頓,把頭轉了過去:“你又在胡說什麼?”
沈蒼言面向他的背影,渾身的熱血往腦袋沖,一把握住他的手:“我哪有胡說?你肯定——”
“夠了!”
這麼近的距離,許影嘉轉身推了他一把,由于沒收住力道,他向後幾步跌坐在地上。
對上這沒有任何溫度的冰眸,什麼話都噎住了,沈蒼言擡頭,表情難以置信。
許影嘉蹙眉,偏開了目光,輕描淡寫說了句:“管好你的嘴。”就把他拉了起來。
沈蒼言拍了拍手上的灰,同樣不甚在意:“你最好沒有,反正咱都不是一個物種,能有啥結果……”
“……”
這時,遠遠傳來幾聲急促狂野的鳴笛,灰蒙蒙的街頭亮起兩盞車燈,正由遠及近駛過來。
沈蒼言認出是赫軒的車,驚訝他居然來得這麼快,轉而對許影嘉說:“有人來了。”
“看見了,我不瞎。”許影嘉臉色蒼白,眼眸藏在微長的劉海下,顯得鼻梁愈發英俊挺直,淡粉色的唇輕抿,雙手抱懷斜靠在杆子上,從容到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車子停在路邊。
赫軒下了車,激動地一把攬住他:“你去哪兒了你?!網上都在傳‘加點鹽’火災去世了!”
“加點鹽”是他的網名。沈蒼言尴尬地扶額,抽了抽嘴角:“哪家媒體在造謠,信不信我告他……”
赫軒頭一歪,目光投向他後面的許影嘉,訝異地瞪大眼:“這是幹嘛,拍戲嗎?”
今天是陰轉小雨,散射光造成地面不會有清晰的影子,許影嘉不必躲藏,站在街上和普通的高個子男生沒區别,除了兩顆詭異的尖牙。
沈蒼言再次擋住他們之間的視線,汗流浃背地幫忙掩飾:“假牙,他裝着玩兒呢。”
許影嘉從背後捏住他的後頸,向前一步,冰眸掃向赫軒:“真牙假牙,你試試就知道了。”
赫軒疑惑:“試?怎麼試?”
沈蒼言表面和顔悅色,其實恨不得錘死他,趕忙制止:“别說了軒子,天氣太冷,我們上車聊吧。”
“噢,行吧。”赫軒拉開車門,朝許影嘉擡了下下巴:“哎,這哥麼來嗎?”
“……”
許影嘉面不改色,搭在朋友後頸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
赫軒平常驕傲慣了,不會對看不上的人主動邀請,但許影嘉的相貌過于耀眼,這張臉、這個身材,放在整個A市都很難找出第二個。他們之前有過一面之緣,卻沒機會交朋友,剛好趁現在認識一下。
沈蒼言腦門都要冒黑線了,呵呵兩聲,歪頭向後:“你來嗎?”
許影嘉掃了他一眼,懶懶地擡起眼皮看向赫軒:“來。”
“……”
沈蒼言睜大眼,皺眉望向許影嘉,完全猜不透他的意圖。
赫軒理所當然,豪氣一笑:“得,都上車吧!”就坐進駕駛座。
“……”
豆大的雨珠噼裡啪啦打在地上,車子已經開遠了。
張凜青撐傘從暗巷走出,手中的牽引繩躁動不安,他垂眸,小狼還想追車,四隻爪子沖出了雨傘的範圍,渾身的毛都被雨淋濕了。
“羅森。不要鬧。”
一聲威嚴的警告,小狼夾着尾巴縮回傘下,擡起濕漉漉的腦袋,可憐巴巴地看向他。
張凜青蹲下,拿出手帕擦了擦它打濕的毛,沉着冷靜道:“我會救出你父親的,别着急。”
羅森扒拉了兩下狼首,又原地轉了兩圈,發出焦躁的嗚嗚聲,瞪大清澈的狼眸望向他。
我該怎麼恢複人形?
“……”
“等血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