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定山其實心裡也有點後怕,今天他是趁着黃牛休息的時候擠的牛奶,地頭上來來回回都是人,好幾次他都險些被發現。
但家裡的現狀擺在這裡——沒錢,僅剩那點錢總不能都去買奶粉,不然生個病,應個急,用什麼?
夫妻倆都沉默下去。
“要不,讓蘭蘭去?”王潤香說着,聲音也發虛起來,這事到底不光彩。
周定山:“我覺得行。”
夫妻倆一錘定音。
傻子有一點好處就是,就算做點什麼出格的事,也不會有人跟傻子計較,因為都知道這是傻子。
王潤香開始加緊教女兒擠奶,畢竟家裡的奶粉也快沒了。
兩天後,傍晚。
村民們各自下工,黃牛也被牽回了牛棚。
夫妻倆回到家,略微準備後,就打算帶着周蘭去牛棚偷奶。
但沒想到,事情在第一步就出了岔子。
每當周定山把幼虎關屋裡然後帶着女兒出門,女兒就發瘋地掙紮,“啊啊”地尖叫,山崩地裂了一樣。
屋裡的幼虎也“嗷嗷嗷”地撓門,嗓子又沙又細,叫得人耳朵疼。
“這不行啊。”
反複幾次下來,夫妻倆的腦門上折騰的都是汗。
周定山也不明白,怎麼女兒就這麼跟這隻幼虎分不開,這也不是她接觸的第一隻貓貓狗狗,大黃狗她也養了很久,也沒見她這麼在乎大黃。
“要不這樣,我帶着蘭蘭在前面走,你抱着小老虎在後面,趁蘭蘭不注意你再回去把小老虎關家裡。”王潤香提議。
“行,試試吧。”
終于,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夫妻倆終于把周蘭騙出了家門。
中間周蘭也不是沒回頭看過,但周定山一直做出用衣服包裹着的樣子,她就又回過頭去了。
到了牛棚五十米開外的時候,夫妻倆就不再往前走了,而是躲在民房後,小聲指揮周蘭:“往前走……往前走……”
周蘭一直往前走,往前走,直到走進牛棚裡。
黃牛和小牛犢卧在幹草裡,聽見動靜懶懶地抖抖耳朵看她一眼,然後就繼續合眼睡覺去了。
周蘭看着黃牛的肚子,上面還滴着小牛犢沒有舔去的奶水。
她就這麼站着,站了好一會,就在躲在牆後的夫妻倆忍不住想要催促的時候,周蘭終于動了。
似乎是終于想明白了母親這兩天教給她的動作該怎麼運用,周蘭蹲下身,把葫蘆塞子拔掉,對着母牛開始嘗試擠奶。
耕牛溫順,隻不舒服地甩了甩尾巴,并沒有多餘的反抗。
剛開始動作不熟練,有些擠不出來,漸漸的,周蘭找到了動作的要領,牛奶一束束地流出來,一點點地灌進了葫蘆裡。
灌滿一個葫蘆後,周蘭塞緊塞子,起身出了牛棚。剛一出去,就見牛棚外站着一個高個少女。
少女紮着兩個麻花辮,身上穿着件白底碎花的褂子,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你在幹什麼!”少女厲聲質問。
躲在牆後的夫妻倆聽見動靜,心都要吓出來了!剛才少女站在兩人的視線盲區裡,他們完全沒看到!
周蘭完全不作理會,繼續走自己的路。
“你偷牛奶!”少女義憤填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跟我去見隊長!”
周蘭用力抽開胳膊,她讨厭别人碰她,尤其陌生人!
少女又去抓。
“春麗,誤會誤會,都是誤會。”王潤香連忙跑出去阻攔,“蘭蘭就是玩呢,你别跟她叫真。”
周定山:“蘭蘭你怎麼還不回家,都要吃飯了,你還跑出來玩!”
周蘭抱着葫蘆撒腿就跑。
“她偷牛奶!”春麗想去抓人,急地臉都紅了,“你幹嘛抓着我!你要打架嗎你!”
王潤香下意識松了松手:“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欸春麗!春麗!”
春麗一把掙開王潤香,緊跟着撒丫子朝周蘭追了過去。
兩個十多歲的孩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跑起來比兔子還快,兩口子氣喘籲籲地在後面追都追不上。
周蘭一心一意往家奔,她前腳沖進家門,後腳看着熟悉的家,卻不知道接下來要幹嘛了。她愣神的這一會,後面春麗子彈一樣沖上來,“噗通”一聲把她撲倒在地!
手裡葫蘆脫手,“哐”地摔地上,又被兩個孩子壓上去,瞬間被壓了個粉碎,乳白的牛奶濺得兩人滿身都是。
“跑!我再讓你跑!走,跟我去見隊長去!”春麗扭住周蘭的胳膊就往外拖。
周蘭看着滿地的牛奶,憤怒一下子充滿了整個身體,她一個用力頂倒春麗,騎上去就打!春麗痛嚎一聲也不甘示弱,瞬間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打成一團。
“哎呦,祖宗欸!”
夫妻倆追上來,看到院子裡的一幕腦袋都大了。
但還有更令人腦袋大的。
小老虎從東屋門縫裡擠出來,兇神惡煞龇着牙,上去就給春麗的腦袋來了一巴掌。
“啪”一聲。
春麗吓得一個機靈,扭頭屁滾尿流地推開周蘭,抖着手指着地上的幼虎:
“這!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