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太陽漸漸升高,朝陽潑灑在積雪的山坡上,金燦燦的。
周蘭他們已經連續趕路了一個下午加一個黑夜,此刻都已經很疲累,但還是在繼續往前走,山的外邊緣很有可能會遇到當地人,在山的更深處紮營會更安全一些。
這裡的山是和屏母山完全不一樣的風景,分明已經是冬季,這山裡的樹卻還是枝繁葉茂的,白白的雪蓋在樹冠,好像仍在盛夏。
之前在山下趕路的時候也是,他們路過幾塊菜地,都是綠油油。那些菜上蓋着雪,菜葉子卻汁水豐盈、青翠欲滴,仿佛覆在菜上的不是寒冷的雪而是暖和和的棉花。
一家人越往山裡走,越覺得恍惚,仿佛來到了什麼異世國度。
“這是什麼樹,葉子這麼大……”
王潤香驚歎地用手指碰了碰旁邊不知道是樹還是草的東西,它的每片葉子都是深綠色,葉子肥厚,大小比鐵鍋還大,葉杆也很長,看着有些可怖。
“你說那些果子能不能吃?”周定山仰着腦袋,看着頭頂上高高的樹,樹上結着不知道什麼果子,黑乎乎的,果子上蓋着一團團白白的雪,看起來嬰兒拳頭大小。
王潤香也很垂涎,他們這代人真的太缺吃的了,看見像是能吃的東西,總想把它摘下來嘗嘗。
她咽咽口水:“還是别吃吧,能吃的話,這附近的人應該早就把它摘光了,或許有毒呢。”
“說的也是。”周定山不舍地收回視線。
周蘭也是邊走邊看,那雙總是過分冷漠的眼,現在也盛滿了驚異。
他們又趕了一上午的路,暫時選了一個背風的山坡上紮了營。
連續一天一夜的趕路實在是太累了太累了,一家人草草紮了個屋脊狀的帳篷,撿了些幹柴,做了頓熱乎乎的湯飯,吃過飯後,就鑽進帳篷,擠在一起沉沉地睡了。
或許這裡的氣候确實比之前溫暖,或許大山的擁抱令人安心,這一覺他們睡得安穩而深沉,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醒來。
起床吃過早飯,為了保險起見,他們又拔營往大山深處走了兩天,最終謹慎地選了一個草木叢生的山坳,在其中紮營安頓了下來。
自從離開地屋,他們已經連續趕了大半月的路,他們打算在山坳這裡好好休息幾天。等身體休息好了,他們會再往山的深處走一走,然後在深處好好選一個隐蔽的可以過冬的地方。選定之後他們今年就不再往前走了,一切等過了冬再說。
這片山坳坐落在一片連綿起伏看不到頭的群峰中,這裡海拔高,不像剛進山的山底那麼暖和。放眼望去,闊葉的草木已經很少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筆直高聳的杉樹和松樹。
杉樹和松樹上積着雪,地面上也有厚厚的雪,山谷間寒風凜冽,冷得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北方。不過,這樣的天氣倒更符合他們對冬天的記憶。
一家人紮紮實實地紮了個帳篷,還是熟悉的梯形四方體結構,屋頂做成斜坡,蓋上厚厚的松枝,鋪上一層苔藓。
四面牆體上,用熱水在地上和了稀泥,把縫隙都嚴嚴實實地堵住,一個密不透風的庇護所就做好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再也不用擔心四處漏風了。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帳篷實在太密實了,想在裡面燒堆柴取暖,煙都散不出去。
最後,周定山在裡面的地上挖了一條又深又細的溝,把柴埋進溝裡,放好火種,然後蓋上厚厚的土,像悶燒炭火那樣,把進氣口和出氣口都留在屋外。
這樣晚上睡覺的時候,既不怕被煙熏,土溝還能持續且緩慢地給屋子供給熱量,睡起來既幹燥又暖和。
大半個月以來,這是周蘭第一次睡這麼舒服的帳篷,被褥曬的松松軟軟的,屋裡也暖和,好像回到了那個溫暖的地屋裡一樣。
一夜好睡。
早上,周蘭被清脆的鳥鳴聲叫醒。
她睜開眼,依稀的晨光從門簾的縫隙裡透進來,在昏暗的室内落下兩道光束。
另一側的床鋪已經空了,大黃也不在。
小老虎已經醒了,它卧坐在門邊,晨光依稀映照出它的側臉,它的目光正靜靜看着簾子上的光。
記憶裡它很活潑好動,每次睡醒了要麼扯她的衣服,要麼在她的臉上舔來舔去,總要想辦法把她弄醒。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它已經變得這樣安靜了。
周蘭擁着被子坐起來。
小老虎聽見聲音,回頭看她。
“小老虎。”周蘭輕輕喊它一聲,訓練多時的措辭表達已初見成效,她的腦海裡在此刻已經想好了想對它說的話,但因很少開口,她有些不好意思,聲音更加的輕,“你什麼時候醒的。”
它自然無法回答,隻能仍靜靜地看着她。
周蘭身體靠過去,腦袋依偎在了它的肩上:“怎麼不叫醒我。”
小老虎側頭蹭了蹭她,濕熱的舌尖在她臉頰上舔了舔。
小時候它總會熱情地拿整條舌頭在她臉上舔來舔去,現在已經不會了,現在它的舌苔上長滿了堅硬的倒刺,它怕會刮傷她的皮膚。
帳篷外時不時響起做飯燒柴的噼啪聲,還有父母交談的聲音,在清晨裡顯得分外安靜。
周蘭依偎着小老虎又坐了一會,等晨起的困勁過去了,她才穿上衣裳,和小老虎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