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停了手,仔細尋思了一番,道:“當真是如此。可是為什麼要今日來?真是無禮。鐘家子嗣衆多,今年出生的女娃娃倒也有幾個,到底争的誰呢?不管怎麼說,這般行事,也太失禮了。”嬷嬷有些憤憤不平。
老太君這回認同地哼哼了幾聲,道:“你啊,心太好了,也太純了。這人世間啊,哪有那麼多非黑即白的事。人啊,做事、說話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哪會非親非故的來給我這老婆子祝壽呀。也就隻有你、還有我那幾個孫女,對我好了。”
嬷嬷歎了口氣,伸手搶下老太君手裡的金钗,嗔怪道:“奶奶真知道我對您好,就别再折騰您的簪子了。”
老太君不由哈哈大笑,忽的,又問:“齊王來了嗎?”這人平素自诩文韬武略機關算盡,這般機會怕是不會放過。
“早來了。”嬷嬷不喜地答道,“帶着他家那小子呢。”老太君一直不喜齊王祖孫,她也一樣。
忽然,嬷嬷卻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笑了起來,與老太君說道:“他家那跋扈的小子,今個午間被人教訓得尿褲子了。”又附到老太君耳邊,輕聲笑道:“聽說是晚蘭小姐的手筆。”
老太君聞言又哈哈大笑起來,随即心思一轉,計上心頭,便吩咐道:“你一會去與鐘林說,今日的金童玉女就不用鐘佳男了。恩,這樣吧,出兩對金童玉女。玉女就用老三家裡的飛燕、燕飛兩姐妹吧。金童用老大家的外孫傑善,然後再選一名體态差不多、乖巧一些的孩兒。”
嬷嬷有些猶豫。“這……雖說傑善少爺最近修煉很受夫子好評,可佳男畢竟是長子嫡孫,而且佳男少爺也素來受夫子們喜歡的,将來誰會先突破百目關猶未可知。這臨場換人,隻怕要落人口實的。
老太君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隻不過是壽宴上送福的金童罷了,哪來那麼多講究。照我說的去做便是,多的也不必與他人說。”
嬷嬷欠身稱是。
那些帶了兒子、孫兒來的賓客,自然不會是為了什麼剛出生的女嬰,倒真不乏一些如李老太君所料一般的别有所圖。
圖啥?
當然是當下轟動天下的史上最年輕小周天修士。
李冠下午被人狠狠教訓了一番,雖并無皮肉之傷,内心卻是體無完膚,自然是玩不下去,夾着尾巴灰頭土臉地回到了自家阿爺的地方,換了衣裳,老老實實地跟着自家阿爺,哪也不敢去了。
那會已經是壽宴快開的時候了。
鐘家這次的壽宴排場很大,來客也很多。佬仙門雖地處南唐中腹,這次來客卻連西域小國的權貴都有。宴廳更是人滿為患,從正廳一直到正門外的道場,少說也有百餘桌。這還是受鐘家正式邀請的正賓。未受邀的來訪者和周圍的百姓在橋口山門處自發地擺了百張流水席。場面之盛大,可謂是歎為觀止
宴廳排布也頗下了功夫。正堂和正廳是鐘氏宗人和親眷,以及佬仙門的親傳弟子們。繞着前庭,左右花廳、側廳,分别是皇親貴胄、達官貴人、江湖宗師、一方豪富,在外面道場搭的則是與佬仙門來往密切的商賈、江湖人士。前庭至大門排下了三台戲台,以便各處賓客皆能在座間看見。每處席間還安排了貫口、唱曲、耍小把戲的流水藝人,在戲班交接期間穿插表演,可以說精彩紛呈。
齊王為了混個臉熟,正忙着四處跟人寒暄,像是個主家似的,忙的不亦樂乎,顧不上這個垂頭塌耳的小子,隻道他是在外面玩累了。直到晚宴之時,見自家孫兒仍是無精打采,光扒拉着飯,一口東西都沒吃。
齊王終是不悅了,低聲訓斥道:“再不合胃口,也給我吃點。我們這回來是有要事的,由不得你任性。”
李冠“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砸,不顧長幼尊卑,一臉憤懑地看着自家阿爺。齊王被他吓了一跳,不知這小祖宗今天是見了什麼鬼了,這麼不識好歹。他連忙看了一圈周圍,好在這廂賓客不少,大家都在觥籌交錯,沒什麼人注意到這邊。同桌的多是官場中人,都知道這小孩身份不一般,不敢開罪,紛紛悶頭吃酒,安靜得很。倒也不是鐘家怠慢,堂堂王爺居然還上不了上座,坐不了主桌了。這也是無法的事。老太君身份特殊,佬仙門雖不是頂級仙門,卻也是舉足輕重,區區一國王爺也隻是貴客。更何況,這王爺還是不請自來、自降輩分的。齊王隻能暗自搖頭,本來這事也算是為了這小子的将來綢缪,可這孩子許是被他們驕縱壞了,竟毫無自覺,還要壞事,真有種劉家列祖列宗看阿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