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成功,便成仁。”
他說:“不成功,便成仁。”
今夜,注定是個不太平的夜晚。
海棠苑之主鐘實一回到自己的院中就大發雷霆,别看着小老頭佝偻着很小一個,發起脾氣來倒真是中氣十足,他一吼連帶着海棠苑周圍的書齋别院都能聽到他咆哮的聲音。不過大家早見怪不怪了,反正他遇到不同己見的事要發火,被蔔夢閣壓了一頭也要發火,就算隻是遇到了讨厭的人也要發火。
要說佬仙門中鐘實最讨厭誰,怕是很多人都猜不到。不是他的“死對頭”鐘澄,也不是“大皇子”鐘炎,而是鐘挽靈。
鐘實是最讨厭像鐘挽靈這樣隻是稍微有點才華絲毫不經曆努力就被捧得老高的人。尤其還是女人。鐘實好色,可他覺得女人就該天生匍匐在男人腳下,即便再聰明能幹也不過是男人的陪襯和助力。這點,鄒家三姐妹就很好,又有姿色,又很懂得侍奉男人。相比之下鐘挽靈簡直糟透了,那小丫頭長得是不錯,有點像她小姨娘鐘淑華,看起來秀美溫婉,可性子比她娘鐘淑娟還要目中無人,還總能找到他的痛點反複戳,完全不顧尊卑長幼。最關鍵的是,她還是鐘澄的人。
其實,鐘實今日上午的心情還是很好的。
他讨厭的女人之一鐘淑娟居然替鐘挽靈提交退出選拔的申請。這可把鐘實樂壞了。他立馬聯合同僚通過且公布了這一天大的好消息。
可事後,其他長老們紛紛逃回了家,還有人勸他也避一避。
他偏不。
他堂堂佬仙門長老還會怕一個小鬼不成?更何況現在的鐘挽靈不過是條喪家犬,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機會。他不但要狠狠羞辱那個臭丫頭,還要把這些膽小的同僚們都拉下水。他倒要看看鐘林鐘澄和這個死丫頭還怎麼同氣連枝。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被鐘挽靈這個臭丫頭詛咒了!
不僅如此,他還被唬得一個沒站穩跌倒了。一下午,他都覺得身邊的人都在看他笑話,就連他玄星閣門下的弟子看他的眼神都有戲谑和奚落。
鐘實憤恨地把酒壺往地上一扔,咒罵不休。
主樓空空蕩蕩的,唯有穿堂而過的風聲和鐘實含糊不清的怒罵。
忽然,他聽到走廊上有輕微的腳步聲,步伐很輕,但沒有刻意隐藏的意思。那腳步聲聽着就像善舞的女子那般自然輕盈。鐘實有些心癢。他喜歡會跳舞的女人,會跳舞的女人姿色都不會差,就像鄒家小妹鄒媚兒。
可他又覺得很疑惑,鄒家姐妹通常都要彥夜才會來,而現在卻隻是戌時。
今夜鄒家鄒水兒是與他有約,鐘實又因為午後被鐘挽靈詛咒之事心煩意亂,一早就将主樓裡的仆役都遣走了。鐘實為人兇狠治下極嚴,海棠苑的仆役無人敢忤逆他,他的姬妾也不敢在這種時候來觸他的黴頭。
會是誰呢?
鐘實此時已經喝了不少酒,雖還沒到爛醉如泥的程度,也算是酩酊大醉。他步履蹒跚地走到門廊前,眯着醉意迷蒙的眼睛,大着舌頭喝問道:“是誰?”
走廊上的腳步停住了。
夜恢複了甯靜,仿佛方才的腳步聲隻是幻覺。
華美的雕花燈籠中,燭火慢慢吞噬着蠟燭。陰涼的夜風穿入堂間,撩撥着裝飾的紗幔,拂開窗上的紗簾,露出窗外的樹影。婆娑的樹影張牙舞爪地搖曳着,像趴在窗邊往裡窺伺的人影。
鐘實晃了晃因為醉酒而變得昏沉的腦袋,拖着虛浮的腳步往紫竹羅漢塌走去。他需要睡一會了。之後才有力氣應付那位妖孽的美婦人。
一隻飛蛾撲入雕花籠中,圍着火舌翩翩起舞。
一滴燭淚滑下。
灼熱而粘稠的燭淚粘住了飛蛾的翅膀,飛蛾用盡力氣向着籠外撞去,可它已經失去方向,隻能被灼熱的燭淚帶着墜入燈底,最終撲騰了幾下,再沒了動靜。
鐘實忽然感到一股不可名狀的恐懼,沒來由地一個激靈,清醒了一些,猛然轉過身,頓時大吃一驚。
——一個身着男性仆役衣服的人低着頭無聲無息地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