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章石音都在思考他與鐘挽靈在祠堂中所說的話。仙門不一直說不看家世财富,隻論個人實力嗎?緣何現在又言行不一?難道,鐘家還有比鐘挽靈更強的嗎?他可不曾聽說。
回到玉蘭居,章石音拉下面子,招來了玉蘭居全部下人,一一細問。下人們也很驚奇。這位老爺可是有名的儒門才俊,向來對修仙界的事漠不關心,平素又為人古闆,有些重男輕女,盡管鐘挽靈小姐才名天下聞名,但往日這位老爺可對這個女兒仍是多有不滿。可如今,這位老爺卻一反常态,打聽起仙門大事玄天遴選來了。章石音折騰了一夜,多少了解了一些玄天遴選究竟是怎麼一個事。
他想了整整一夜,終于有了一點覺悟。但他不知道該不該支持女兒參加龍鳳鬥,這看起來太不體面。
但,現實并沒有給他更多猶豫的時間。
第二天,章石音派出去的侍從就帶回了兩個消息。
“老爺您真厲害,晚蘭小姐的蔔夢奇才怕是傳自您的吧。”
章石音不耐地打斷侍從的狗腿谄媚之言。“說重點。”
侍從點頭哈腰地笑道:“是,老爺您怎麼知道佳男少爺會在一夜之間突破到融彙境後期的?這事蔔夢閣、玄星閣都不知道啊,您可真神了。現在,佳男少爺就是碾壓其他參選者的存在,不,就算傑善少爺在,隻怕也很難與他抗衡呢。這次名額肯定是佳男少爺的了。嗨呀,佳男少爺不愧是小姐的弟弟,姐弟倆都是上天眷顧的奇才呀。”
章石音臉色一變,暗暗嘶了一聲,昨天在祠堂中的對話又閃回腦中。
“你看吧,過不了幾天鐘佳男将會再度‘突飛猛進’,沒有我的阻攔,他将會是這次名額的主人。你覺得他會是正常手段突破嗎?不,他不會,絕不會。他就是個庸才。一個庸才一旦上了位,會做什麼?”
一股無以名狀的情緒在章石音胸中湧動。“不是我,是晚蘭。”
他從未相信過什麼預言,可他現在不得不信。但,被預言的未來,未免也來得太快了一些。昨天說鐘佳男會有“突破”,今天就突破了;昨天說鐘佳男會“力壓”其他佬仙門子弟,今天他就成了僅次于鐘挽靈的天才。這些事就連蔔夢閣、玄星閣都無人知道,可卻被他女兒一語成谶。
那麼她說的斬草除根呢?
他們會不會提前對晚蘭動手呢?
侍從聞言一愣,讪笑着連連道:“那難怪、那難怪……”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捂了捂嘴,感歎似地谄媚道:“小姐怕不是已經得道了。”
章石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侍從連忙解釋道:“小姐神了,預言實現,詛咒也應驗了!”
“詛咒?”章石音皺了眉。這不是什麼好事啊!
侍從如實禀告:“回老爺,鐘實長老今早被人發現死在自己宅中。據海棠苑的下人說,鐘實長老的死相極慘,不像凡人能及,官府就不管了。”
“鐘實死了?官府已經看過了?”
侍從點頭稱是。
章石音覺得奇怪。佬仙門規模雖然大,卻不算城,自然是沒有設府衙的。佬仙門直屬的府衙是富春縣,距離佬山有二三十裡。查案官和捕快衙役,即便是得了靈鳥報案,趕過來也得半天時間。
“富春縣趕到這要半日,怎麼可能今早發現,這才沒過多久官府就來了?”
侍從回憶了一下,答道:“噢,應該是這樣。昨天夜裡其實還發生了另一場騷動。昨夜五福樓遭賊了,但是鄒家大小姐執意要報官,而且讓鄒家在富春城中的管事請查案官連夜趕來,結果官兵剛到,海棠苑就發現了鐘實長老的屍體。”
“隻是遭賊就如此大動幹戈?”章石音疑惑問。他很不待見這個弟妹,覺得她就是個不知禮數的鄉野村婦,可這也太出格了。
“呃,聽五福樓附近的人說,當時夜裡動靜鬧得很大,那人似乎不是想取财,而是想害命。鄒家大小姐和少東家險些就被賊人殺了,還好當時五福樓中有高手在。”
“高手?”
侍衛點頭答道:“聽說當時鐘實在給佳男少爺開小竈。”
章石音大惑不解,略作思量,越想越覺得奇怪。“鐘實剛給人開了小竈,回頭人就被殺了?”
侍從點點頭,這确實有些蹊跷。
“這和晚蘭又有什麼關系?”
侍從頓了頓,頗有些尴尬地瞄了一眼樓上,道:“昨天小姐在八仙廳門外與鐘實長老生了口角,聽說……好像是出言詛咒了鐘實長老。”
章石音聞言也不禁臉部抽動了一下。他這個女兒有時候成熟犀利得讓人覺得她不像個少女,有時候又莽撞無禮得令人頭疼。“不就是頂撞了幾句嗎?這能做什麼數?晚蘭也真是,什麼時候才能懂點規矩。”
侍從嘴角抽了抽。佬仙門中誰人不知道晚蘭小姐預知蔔夢之能,誰人敢質疑一個蔔夢師的話?可這位姑老爺就是不信。恐怕整個佬仙門,也隻有他會對晚蘭小姐的話不以為意。
“老爺,鐘實長老的事處處透着古怪,官府都不敢管也是因為這。而且,那天小姐咒長老的話,很多人都聽到了。”
“很多人聽到就能證明晚蘭殺人了?荒唐!”章石音怒道,“聽到的人多,能利用這話的人也多呀。他鐘實本來就是為富不仁,平素仇家不少,憑什麼賴到我家晚蘭頭上!?”
“用不了啊!小姐說的是,鐘實長老會被魔障所染,還會被抽幹靈力,甚至連身體也難保完整。這……哪有人做得到這種殺人方法啊?”
章石音咂舌。鐘挽靈這混賬丫頭都說了什麼荒唐話?這種死狀比天打雷劈還可怖了,真虧得她能罵的出口……“不對啊,這死狀怎麼可能實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