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洛在床上睜開眼,他直愣愣地盯着雕花床頂,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順便悄悄罵了一句祁長憶。
晨光透過窗子照進來。
今天月不塵就應該到了,作為魔尊的特使秘密前往上級宗。
玄洛磨磨蹭蹭地起床,磨磨蹭蹭地出門,結果就看見祁長憶拿着梳子坐着等他。
玄洛大驚失色退避三舍,“師尊我可以自己梳頭的。”
祁長憶隻是拍了拍自己面前的小凳子。
玄洛抗争無果,别别扭扭地坐過去,祁長憶拂過他睡炸毛的頭發,有些生疏地給他梳理着長發。
他的頭發很長,很黑,祁長憶瑩白的手指穿過鴉羽似的黑發,挽成一個松松的發髻。
玄洛弱弱地開口,“師尊,可以不要兩個丸子嗎?”
祁長憶的手頓了一下,“你不喜歡嗎?”
“……喜歡。”都不敢想,月不塵發現這個紮了兩個包包頭的小孩是他,會是什麼反應。
聽到這個回答,祁長憶的動作都顯得歡快些了,玄洛隻能縮着脖子,默默哀悼自己逝去的面子。
最後還在兩個飽滿的包包頭上,纏上那條綴有青玉的紅繩。
祁長憶滿意地拍拍小孩的頭。
玄洛垂頭喪氣地站起來,低着頭跟在師尊身後。
月不塵要是敢笑話他,就等着吃他的大耳刮子吧。
正堂之上,玄洛老遠就看見穿得跟個花蝴蝶一樣的月不塵,明明已經囑咐過他,讓他注意一下儀表和言談舉止。
月不塵用折扇撐着下巴,長發未束,一道細細的青金色從耳垂處沒入長發,人随意倚在靠背上,打眼一看就是一個實打實的魔修,在場所有人身上的顔色加起來都沒他豔麗。
還未開始,玄洛已經覺得自己頭大了。
今天議事,對外宣稱是請世外法修給宗主首徒治病,那個給玄洛下咒的老頭也在場,不過似乎并沒有認出來他。
月不塵心裡也沒底,老大突然讓他來給祁長憶徒弟解咒,但他一向都是管殺不管埋,下咒他擅長,解咒他不拿手啊。
徐雲薦和晏秋都認出月不塵來,心裡在“首座他被魔門忽悠瘸了”和“首座他做事自有道理”間搖擺了一下,還是選擇盲目相信後者。
玄洛跟月不塵面對面站着,月不塵打量了他半天,憋出一句,“小公子生得像我一位故人。”這孩子怎麼這麼像老大?
聽到這句話,祁長憶臉色未變,但手指還是悄悄扣進掌心,留下四個月牙形血痕。
他最見不得人的心思,就這麼被不經意間在大庭廣衆下提起。
他說,“開始吧。”
被趕鴨子上架的月不塵在觸到玄洛手腕帶一瞬間,腦海裡就傳來一個聲音,“趕緊看,看不出來我就自己想辦法。”
這不是他那偶感風寒的老大嗎?
月不塵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連聲應是。然後心裡默默想着,怪不得他爹疼孩子,老大雖然人缺德了點,确實是從小漂亮到大。
看看這小包子頭,多招人喜歡啊。
在月不塵嘗試着解咒的時候,人群裡的老頭突然意識到了不對,那股氣息太熟悉了。
老頭名字叫綏濤,修煉千載本不過元嬰修為,原以為要一輩子困死在化神期之前,縛骨樓找上了他,說能助其修煉。
他答應了,境界再不突破,本來就快走向生命盡頭了,臨死之前再博一把,有何不可?
修仙本就是與天争與地鬥。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他何錯之有?
他在出賣上級宗時沒有絲毫猶豫與害怕,但此刻汗毛直立,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攀上了他的後背。
那可是七魂恐六陣,能無視等級把人打回娘胎的東西,如此至陰至邪的東西,在這個修為平平的怪異小孩身上居然失效了。
這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不對,他是人嗎?
綏濤的眼神緊緊盯向玄洛的側臉,這個還沒桌子高的小孩在他眼中此刻無比可怕。
他無法理解玄洛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一個不是人的東西混進了上級宗,騙過祁長憶,瞞過間元鏡,所有人都沒有看出他的破綻,除了自己。
一個想法漸漸在綏濤心中成形。
他要揭發玄洛。
此等非人非妖之物,豈能光明正大留在上級宗。
他必須除了這個禍害。
另一邊玄洛還在跟月不塵說悄悄話,“你能解嗎?”
月不塵難得認真起來,“之前查内奸時,我看了不少縛骨樓的禁書,僅憑氣息猜測可能是七魂恐六陣,但症狀對不上啊。”
“你就别管了,就照着這個七魂什麼陣來解。”不行就隻能讓原身來強行破陣了,這就更麻煩了,畢竟他不能一次控制兩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