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長憶決定先不糾結怎麼出來的問題了,現在程宣的狀态明顯不對,他把徒弟打橫抱起。
蹭到玄洛的肩膀時,血透過他黑衣,在祁長憶的外袍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色。
顔色不是鮮紅,帶着絲不祥的黑色。
程宣中毒了?!
把徒弟放到床上,玄洛中毒也不老實,在床上迷迷瞪瞪地要祁長憶抱,“師尊,我難受。”
翻來覆去卻隻有這麼一句。
眼睛濕漉漉地看着他,手上的勁兒卻挺大,一直拽着祁長憶的衣帶,試圖把他往床上拉。
祁長憶摸摸玄洛發燙的額頭,他這個徒弟自入門來從來沒喊過一聲疼,若不是中毒意識不清,恐怕還是強忍着一聲不吭。
他不由得心疼,低聲哄道,“已經服下藥了,等藥效發作就不難受了。”
玄洛此時覺得祁長憶聲音好聽,味道好聞,臉也好看。
總之他哪兒都喜歡。
于是玄洛松開拽着祁長憶的衣帶,去抓他的手。
一個深思昏沉的病人,去握天下首座的手,還握住了。
這一定是首座默許的。
玄洛握着祁長憶的手,開始偷偷笑,像是小孩幹壞事成功了。
頭頂的大耳朵跟着他一閃一閃的。
“娘啊,這鬼毒不會影響腦子吧。”系統見狀都懵了,自覺蓋上顯示屏,跑到一邊織毛衣去。
他可什麼都沒看見,免得被玄洛秋後算賬。
玄洛還拉着祁長憶的手喃喃自語,祁長憶湊近想聽一下他說的什麼,卻被玄洛一把拉了過去。
他完全可以掙脫的,但他沒有。
玄洛一攏他就湊上去了,簡直就像投懷送抱,任由少年将他拉到眼前,他看見玄洛笑得更開心了。
過分親昵的距離,讓祁長憶如芒在背。
玄洛失去血色的嘴唇開合,聲音小小的,像是在說一個了不得的秘密,“師尊,我喜歡你。”
一道無聲的驚雷把祁長憶定在原地。
但少年猶覺不夠,他湊在祁長憶耳邊,又說了一邊,“我好喜歡你,你特别特别好。”
少年蒼白修長的手掌,此刻像炭一樣炙烤着祁長憶的後背。
祁長憶先是高興,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高興,伸手小心翼翼地摟住玄洛,避開他的傷口,有着狐狸耳朵的徒弟還在懷裡哼哼唧唧的。
原來他也會被人喜歡啊。
随後那張帶着幾分熟悉的臉映入腦海。
不行!
絕對不行!
他承認當初是因為這張臉才收程宣為徒,但他從來沒想把程宣當成替身。
但内心又有人在說話,“是他主動的,對嗎?又不是你刻意誘導他。”
對啊。
祁長憶真的很想抱住小徒弟,或者回應一句。
但他還是把玄洛放下,把被子給玄洛掖好。
除卻所有一切。
他們是師徒。
絕對不能有第二種關系。
他名聲狼籍也就罷了,程宣前途無量,萬萬不能受他拖累。
反正,他名聲一直不怎麼樣。
祁長憶怔怔地坐在床邊想,“要是我們早一點遇到就好了。”
他突然又覺得自己何其幸運,當年落難,有程宣相救,現在行将就木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又有小徒弟闖進他的心門。
原來明月也曾獨照他。
祁長憶思緒百轉千回,想起自己童年來,有人拽着他的頭發,把他摁到水裡,笑他,“就你這樣的,哪天死在外面都不會有人在意。”
當時他滿嘴都是血腥味,隻想喘一口氣,根本不覺得有什麼。
畢竟死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麼壞結局。
幹脆利落,了無牽挂,難道不好嗎?
但現在,祁長憶往床上看過去,小徒弟終于鬧夠了,無知無覺地陷入沉睡,他撫上玄洛的額頭。
現在,他有牽挂了。
祁長憶餘光瞥向門邊,一道修長的人影站在那裡。
所有美好的幻想全部被打破,喬玥站在那就是在提醒他,你是一個差點入魔,把自己靈魂切片的瘋子。
人人避之不及,恐怕小徒弟也不例外。
被外人知道,不僅做不成首座,被萬人唾棄口誅筆伐,或者幹脆禁閉上級宗内,都有可能。
喬玥倒不知道他想了這麼多,隻是問了一句,“你喜歡他嗎?”
祁長憶點點頭,又搖搖頭。
面對自己,他還是有幾分坦誠的。
喬玥有點失望地歎了口氣,果然同一個人等感覺都差不多,本來還想祁長憶不喜歡,他就上呢。
這下好了,沒門了。
他冷漠地打量着燭光下的祁長憶,“那你努力。”
祁長憶隻是坐着,沒有反應。
他還在想,要是能早一點遇上就好了。
在他發瘋之前,掉下懸崖之前……
那會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