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晖最終還是沒同意顧洄之的要求。事實是顧洄之觀他回來後的臉色便選擇沒再談這事,他不樂意的意思太明顯了。
挂完點滴兩人準備回江灣公寓,一上車宋朝晖便一副困倦的樣子阖着眼皮要睡覺,顧洄之很是看不上他那萎靡不振的模樣,明明一天什麼事也沒做,卻好像生活怎麼了他一樣,嬌貴的要死。
A市路堵,半個小時車才堪堪行了四五公裡,車内寂靜無聲,宋朝晖煩躁地調整着姿勢,最後身子一别,背對着顧洄之。
顧洄之剛醒,一點困意沒有,他耐心慣了,他的出租屋在城郊外,出門散個步就能走出A市,每天乘公交車通勤裡三四小時早就把他耐心練出來了。他隻當宋朝晖少爺病又犯了,是在對一動不動的車流窩火。
他本想開口安慰幾句,轉念一想說話又不知道會觸到什麼黴頭,索性就閉上了嘴,盯着窗外的景打發時間。
“你呼吸聲怎麼這麼大,吵得我都睡不着覺了。”宋朝晖惡聲惡氣地說。
又來挑刺了。
“對不起。”
顧洄之在内心深深地歎了口氣,他才跟宋朝晖幾日,就快把他一輩子的歉都道完了。
有些事情明明不是他的錯,但宋朝晖是不可能有錯的,那便隻能是他的錯了。
“你身上是什麼味?”宋朝晖換了個姿勢,轉頭看着顧洄之,問道。
他臉上的神情喜怒難辨,顧洄之的心一下就提起來了。
前邊在醫院的時候顧洄之身上的髒衣服就換了下來,他現在穿着的是藍白病号服,先前的衣服是他從衣櫃裡随便拿的。
那衣櫃裡的衣服早被噴了沈則行常用的松木香,這種沉沉的味道萦繞在顧洄之身邊,讓他頭暈腦昏,止不住想打噴嚏。
給他準備的沐浴露也是那種沉醇的味道,顧洄之洗過一次實在受不了這個騷包味道。
他想着平常衣服蓋着,兩人也不會有什麼親密接觸,宋朝晖應該也發現不了,顧洄之就心安理得地繼續用自己三塊錢一大塊的青草肥皂了。
誰能想到今天出這樣的事,會臨時把衣服換下了。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嗅覺生這麼靈幹什麼?
“你是不是聞錯了?”顧洄之泰然自若地問。
宋朝晖鼻翼輕輕翕動,車内空調打的有點低,涼絲絲的冷氣中混着一點割斷草根的汁水味。
春天時園丁除草後,他從院子裡走過就會聞到這種略微青澀的味道,在這股味道下邊還有一種他分辨不出來的清爽氣息。
宋朝晖倒沒責怪的顧洄之的意思,他隻覺得那味道讓他心煩意亂,具體怎麼煩他也尋不出緣由。
“你喘氣聲小點,我要睡覺。”他嘟囔道。
車内空間挺大的,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型的客廳,幾張沙發椅,一張茶幾。
顧洄之原本和宋朝晖坐在一張沙發上,一人占一頭,聞言他起身想坐到另一邊單獨的座椅上,他剛想走,宋朝晖腳就伸了過來搭在他大腿上,攔住顧洄之的起身。
“你幹嘛?”
“我想坐那邊去,遠一點就不會吵到你了。”
顧洄之低頭盯着宋朝晖的那雙腿,他上車便龜毛地換了拖鞋,踩在衣服上倒不擔心留印,黑色的短襪包裹着纖細的腳踝,再往上一點是瑩潤筆直的小腿。
病号服本就是薄薄的一塊料子,宋朝晖一用勁,顧洄之就能明顯感受到他的力道。
宋朝晖支起身子,一雙腿随着動作在顧洄之腿上蹭了幾下,他新奇道,“你腿部肌肉怎麼練的啊?這麼緊實。”
顧洄之僵硬地像一座雕塑,他低着聲音說,“你别亂動好不好。”
“我還想說你别亂動呢,我什麼時候說你能換位置了?”
宋朝晖極不安分,他挪過來點,一雙雪白的腿像拱橋一樣橫在顧洄之突然并攏的腿上邊,他像小狗嗅東西似的鼻尖埋在顧洄之胸膛,脖頸處亂嗅,最後收回腦袋,問,“你是不是沒用浴室備好的沐浴露?”
顧洄之的手緊緊抓着沙發扶手,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幾下,半啞着聲音說,“嗯。”
他本想看着宋朝晖回話,但顧洄之一低頭就會被雪白的皮肉晃到眼睛,于是他目不斜視地盯着遠處茶幾上的礦泉水。
宋朝晖對顧洄之的心轅馬意一點不知情,他倒不是什麼單純小孩,但他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冒犯。
如果把此刻的顧洄之換成沈則行或者魏何衍他都不會這樣做,但他沒把顧洄之當成個人對待,左右不過是花點小錢買來的,和個椅子寵物沒什麼區别。
以往他養的德牧未經他允許想去玩時,他也是這麼懶洋洋地踩在厚實的狗背上的,所以他很是坦然自若。
顧洄之小心翼翼地低下頭,看着宋朝晖仰着一張漂亮的臉使勁吸了吸鼻子,卻又聽見他說,“你也是賤東西,好的用不慣,非喜歡自己的劣質香精味。”
“就這麼用着吧,也别換回去了。”宋朝晖坐了回去,又說道。
腿上的重量一下就消失,隻有衣服上的褶皺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小蒼蘭香作為他剛剛來過的證明,顧洄之愣愣地應了一聲,他意識到自己不舍的情緒後,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
顧洄之,你真賤啊。他在内心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