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購物車裡那盒超薄水潤凸點螺旋的安全套上,眼色沉下去不少,但看向宋朝晖時又是一片和煦。
沈則行是明知故問,但宋朝晖并不知道這點,他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一個人?”
“你不像是會買這東西的人。”順着沈則行的目光,宋朝晖才發現顧洄之不知道什麼時候往購物車裡塞了盒這個玩意,他平常見到的包裝不是這個,故而他也沒第一時間發現。
紅暈一下就從宋朝晖的臉頰直燒到耳根處,連露出來的脖頸皮膚都染上醉酒似的绯色,宋朝晖咬了咬牙,忽略這份讓他恨不得鑽進地裡的尴尬,故作鎮定道,“他朋友出車禍了,他臨時去照顧一下。”
“是嗎,他是這麼和你說的?”沈則行不鹹不淡地笑了一聲,又問,“那你還逛嗎?”
“逛,怎麼不逛。”宋朝晖吐出一口胸中的郁氣,憤憤道。
搞得好像沒他我就逛不下這超市似的。
沒顧洄之确實讓宋朝晖原本就不算好的心情更糟糕了,他一邊漫無目的地逛着,一邊心不在焉地敷衍着沈則行。
僅管一年多的時間橫亘在兩人之間,沈則行卻依舊能談笑自若地聊着宋朝晖喜歡的熟悉話題,他提起上個月二代鬥牌聚會的口吻就好像他從未離開。
他不斷地提着以前,就像是在不斷提醒着喚醒宋朝晖的他們過去的溫情,或許連沈則行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對宋朝遠此番的計劃懷揣着不安。
這份不安不是對計劃的不信任,畢竟計劃現在正有條不紊地展開着。
那是一份對未知的惶恐。
今日之後,宋朝晖同顧洄之分開,那然後呢?
一年,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将他和宋朝晖分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新的感情正在滋生。沈則行盯着宋朝晖怅然若失的表情,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也是他未曾想到的。
不管怎麼樣,我待在朝晖身邊的時間比他長太多了。
沈則行這樣想着,便把心中一閃而過的慌懼給打發走了。
他的心落了回去,他不禁又微笑起來。這微笑是透着點勉強意味的,隻不過他自個不知道罷了。
僅管沈則行笑着,但他依舊惴惴不安,他或許也隐隐意識到了,剛剛的想法是隻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沒過多久又會嗅着味再尋回來的。
但不是現在。
沈則行穩了穩神,笑着拉住宋朝晖的衛衣帽,道,“發什麼呆呢?都快撞上機器了。”
宋朝晖這才注意到,他剛剛是直愣愣地朝着自助結賬的機器上走的,這樣的場景在以前很多次發生,宋朝晖也沒什麼不習慣,所以他隻是不好意思地朝沈則行笑了笑。
他退了半個身位出來,看着沈則行一樣一樣地把東西掃碼,又不自覺地想到了顧洄之。
換剛剛是顧洄之,他估計就撞上了。
宋朝晖很早就發現,顧洄之喜歡讓他吃一些不大不小的苦頭。
譬如磕到的桌角,被燙到的舌頭,甚至說少穿的衣服都得他凍一會顧洄之才會慢悠悠地給他披上他的外套。
他會拿出準備好的藥膏,捎着備好的衣服,顧洄之明明能妥帖地避免那些事情——就像宋朝遠和沈則行一直在做的那樣,但是他從不這麼幹。
這使宋朝晖總把顧洄之同疼痛聯系在一起,雖說這些都不是多大痛苦的事,但對宋朝晖來說,痛苦才是罕見。
疼痛是令人深刻的,會被牢牢銘記的,所以顧洄之對宋朝晖而言,也是如此。
嘶啦嘶啦的塑料袋窸窣聲吵得惱人,宋朝晖擡眼看着沈則行一樣一樣把台面上的東西裝進去,他裝好後望向宋朝晖,無辜地笑道:“東西混一塊了。”
東西擠擠挨挨地裝在一個袋子,給人生出一種兩個人會共同回家的錯覺。
不過宋朝晖沒想這麼多,家裡其實也沒缺什麼東西,他瞧着那一大袋,便說,“沒事,我也沒買什麼,你直接拎回去就好了。”
沈則行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宋朝晖沒聽清。
“你怎麼回去?”沈則行又問。他望着宋朝晖,靜靜地等待那個唯一的答案。
“呀,我還真給忘記了,王叔今天有事。”宋朝晖說。
他的眼神停在笑着看着他的沈則行身上,毫不客氣地問,“你開車來的吧?送我回江灣。”
“行。”沈則行帶着淺淡的笑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