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洄之又壓了下去。
宋朝晖什麼都聽不見,隻能看見顧洄之的嘴唇不斷翕動着,仿佛在說些什麼。
他渾身顫抖着,仿佛在疾風驟雨中,被略微窒息的快感包裹着,宋朝晖隻能看見顧洄之。
他不再有心思去想下午的那個刺在他心頭的那一幕,也沒有心思考慮明天讓顧洄之滾的話語,
宋朝晖費力地聚起渙散的瞳孔,他努力地追尋着顧洄之的眼睛,仿佛這樣就能把他情人的靈魂看透。
看透又能怎麼樣,一切無濟于事。
在這個房間裡的顧洄之,宋朝晖無法用金錢侮辱,無法用權勢欺淩,反而要受他侮辱,向他讨好。
黑夜中,宋朝晖主動用雙手摟住了顧洄之的腰腹。
他又哭了。
顧洄之感受到宋朝晖雙手後便意識到了這點,無數個日日夜夜使他熟悉宋朝晖可能出現的所有反應,他嘗試着俯下身親吻宋朝晖的眼睛,果然嘗到鹹澀的淚水。
顧洄之其實有點害怕宋朝晖的眼淚,他最近總是莫名其妙地哭泣,好吧,其實算上今天也就兩次。
上一次宋朝晖埋在他胸前悶悶地說花錢太多,被哥哥罵了,不高興,顧洄之知道宋朝晖并沒有花多少。
他知道是他轉走的那筆帳的緣故,那時他看見宋朝晖掉着眼淚和他說這話時,腦子中浮現的想法竟然是,要不就這樣算了吧。
我可以做他一輩子的情人,反正他看樣子會包着我一輩子。
這個想法乍然出現,讓顧洄之腦中片刻空白。
但是,沈則行回來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就算他願意蟄伏在宋朝晖身邊做一隻貓,宋朝晖也不要他了。
顧洄之将宋朝晖的淚水舔盡,在黑暗中依舊繼續着交歡的懲罰。
但是他的動作不知不覺地柔和了許多。
宋朝晖不知道顧洄之是什麼時候睡的,或許比他晚,所以才會在他醒過來時他還閉着眼睛。
顧洄之的床是單人床,兩個人摟抱在一塊是再正常不過的,宋朝晖的雙人床就大得多了,以至于宋朝晖還得為自己磨磨蹭蹭往他懷中鑽找理由。
但是大多數時候不需要他這樣做,顧洄之往往會直接把他撈過來,他會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朝晖,受着他那些不輕不重的,表達不滿的舉動,直至宋朝晖投降似的移開目光。
宋朝晖沒和顧洄之說過,他喜歡偶爾做噩夢一睜眼依偎在他懷中的感覺。
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撒在顧洄之臉上,宋朝晖的手指帶着抑制不住的渴望,撫摸着他挺拔的鼻子,最後他的手停在顧洄之下巴處新冒出來的胡茬上,那種細小粗糙的刺痛讓他終于想起來昨天晚上那場兇暴的情事。
誠然,顧洄之昨天晚上侮辱了他,他以前不是沒有這麼幹過,但顯然這次過分太多了。
可要宋朝晖說昨天晚上他沒有從中享受到樂趣的話,宋朝晖也是沒辦法把這話說出口的。
宋朝晖一向對他的欲望很誠實。
還有那個瘸腿的。
想到這,宋朝晖的手不受控制地在顧洄之下巴上用力一掐。
不管怎麼說,男人是不該計較這些的,就當是買醉了,該滾蛋還是得滾蛋,這是兩碼事。
心和身體分開,這并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僅管宋朝晖的心或許也在顧洄之那,但他的性格絕不會允許自己撿二手的。
向來隻有别人撿他不要的用。
宋朝晖從沒想過一段感情會藕斷絲連,徹底改變一個人,以往的經驗告訴他,自己的人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宋朝晖能買顧洄之一輩子的陪伴,就像他過去一年所做的那樣。
但是現在他不想要了。他并不知道他想要的是愛。
成年人想事情其實很簡單,何況宋朝晖這種沒什麼顧忌的人思考起事情更是直線條,他剛想收回抵在顧洄之下巴上的手,顧洄之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僅管想通了,但宋朝晖看顧洄之眼神還是不免帶着些情緒,他剛想冠冕堂皇地說些什麼,但他那些羞恥的想法和他此刻的窘迫情景都讓他沒辦法把那些道德制高點的話義正言辭地說出來。
顧洄之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說什麼?得了,你知道的,你不讨厭這些的。”
這是宋朝晖第一次沒和顧洄之嗆聲,他一向是一個極具行動力的人,他慢慢地,帶着眷戀從顧洄之懷中掙脫,然後在床邊扒拉了一件顧洄之随手放着的套衫——他自己的衣服沒辦法再穿了。
他做這些事情時,顧洄之便懶洋洋地倚在床上看着。
這樣一個靜谧的早晨,誰都沒主動去提昨晚引起争吵的原因。
宋朝晖看着顧洄之懶散笑着的模樣,心中突然感到一陣疲倦,他不擅長競争,也不願意去競争。
至于報複的事情,如若他一個人來幹,是絕對成功不了的,弄不好會和昨晚一個下場。
宋朝晖哆嗦着腿站在門邊——這無疑是極其聰明的,他扶着門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沙啞的嗓子講出來的話卻擲地有聲:“你明天搬走吧,咱倆就到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