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宋朝晖反應過來,魏何衍便拽着他,大大咧咧地朝他們走去,顧在禾原本臭着一張臉坐在輪椅上,他瞧見宋朝晖,臉上先是一陣詫異,而後又恢複淡然。
這變臉的本事和顧洄之簡直一模一樣。
“我們是他朋友,你回去上系統看申請記錄就行。”魏何衍對上護工疑惑的眼神,信口胡謅道。
鐘山療養院管的還挺嚴的,他們兩個能進來肯定是過了門口人臉識别那關,魏何衍給他和宋朝晖申請的是看一位熟識的退休老爺子的名額,這護工再怎麼膽大,也不敢當面質問他們兩個身份,至于他後邊會不會去細查,那更是無所謂。
他查的時候兩個人早跑了。
剩下的唯一問題,就是顧在禾。
魏何衍不容置疑地揮手,讓那護工讓開,他站在顧在禾輪椅後邊,朝宋朝晖使了個眼神,宋朝晖硬着頭皮站到顧在禾面前,拿着他的眼睛恐吓着顧在禾,顧在禾看着宋朝晖瞪眼吊眉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抽動着。
魏何衍見顧在禾久久不出聲,腳威脅地在輪椅下邊的橫檔重重一踩,顧在禾整個人都晃了一下,他扭過頭看着護工,語氣冷淡地說,“這确實是我朋友,你走吧,到時候他們會送我去大廳拿報告的。”
那護工看着明顯不靠譜的魏何衍,他停在原地沒動,宋朝晖怕顧在禾心思一變,再橫生變故,便命令:“還不快走?”
顧在禾斜睨着護工,他仗着宋朝晖他們在這,頗有狐假虎威之感,“聽見沒,我朋友叫你滾。”
他毫不留情的語氣像是傷到了那男人,他額前曲卷的碎發好像一瞬間都耷拉了下去,他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你……咦?”魏何衍一低頭,發現顧在禾自己操縱着輪椅同他隔開一段距離。
“你能這輪椅自己能操縱啊?買的人還怪貼心的。”他驚奇道。
宋朝晖抱手看着骨碌骨碌轉着的滾輪,冷笑一聲,“你不怕我們告訴他嗎?”
“不怕。”顧在禾擡頭,淡淡地瞥了一眼耷拉着嘴角的宋朝晖。
魏何衍見他逃開,三步作兩步又跑過去握住他輪椅的把手,他看着顧在禾冷靜的樣子,他故技重施,翹起半個輪椅,半懸空的感覺沒讓顧在禾驚慌失措的叫出聲,反倒是讓宋朝晖吓得眼睛瞪的溜圓。
“你不怕我們倆對你幹些什麼?”魏何衍收回他作惡的腳,朝顧在禾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不客氣地問。
“你倆?”顧在禾毫不在意地嗤笑道,“兩個嬌生慣養長大的,恐怕連隻雞都沒殺過,能對我做什麼?”
“喂,講話客氣點行嗎?”魏何衍說。
話雖是那麼說的,但顧在禾又不動聲色地向宋朝晖那邊靠近了點。
“你剛剛明明能躲開的。”
一直沒說話的宋朝晖看着顧在禾操縱着輪椅行動自如的模樣,說。
“什麼?”顧在禾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個親吻。”宋朝晖輕聲說道。
“對啊。”魏何衍踢了踢顧在禾的輪椅,附和道。
顧在禾看着天邊的太陽估算時間,檢查報告還要半個小時才出結果,可身為身體主人的他比那些精密的儀器更早得知結果:上帝還是不準備給他殘廢的雙腿赦免死刑。
他原本就不算好的心情碰上蕭縱然剛剛那一出更是又糟糕到了谷底。
顧在禾收回視線,冷漠地盯着眼前這兩個一路幸福長大,以至于還能在二十歲的年紀,用那種小孩在萬聖節恐吓家長給糖果的愚蠢手段來威脅他的少爺,命運的不公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緻。
顧在禾心中陰暗情緒不斷地翻湧着。
“那又能怎樣?”顧在禾看着宋朝晖抿起的嘴唇,“不管我做了什麼,他都不會抛下我,永遠不會。”
最後幾個字他說的極慢,極重,聲音低的仿佛像從地獄裡傳出來的。
他看着驟然失神的宋朝晖,嘲諷似的勾起嘴角,“你要去找你哥哥告狀嗎,還是要去找他告狀?”
宋朝晖伸手攔下脾氣暴躁的魏何衍。
告狀是被寵愛的小孩的特權,宋朝晖不認為自己在顧洄之那還有此殊榮,他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顧在禾,說,“我不會告訴他的。”
這是顧在禾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看着怅然若失的宋朝晖和火冒三丈的魏何衍,幾乎要得意地笑出聲了。
“為什麼?”宋朝晖問。
宋朝晖看着這個渾身冒刺的少年,他不明白顧洄之為什麼會愛上這樣一個人,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宋朝晖有一天居然會在愛情裡輸給這種人。
顧在禾心情好了幾分,他招手,示意宋朝晖過來,等到宋朝晖附身後,他的嘴唇幾乎貼着宋朝晖的耳朵,用輕輕的聲音如鬼魅一般低語道:“你不好奇他的過去嗎?我的腿就是為救他,才變成這樣的。”
片刻間,宋朝晖回身。
“喂,我說你這小屁孩……”魏何衍摩拳擦掌,準備上去和顧在禾大幹一架。
“魏何衍,我們走吧。”宋朝晖疲倦道。
魏何衍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語氣,狠狠地瞪了顧在禾一眼,就和宋朝晖一塊離開了。
顧在禾的視線從他們遠去的背影上移開,他沒有回頭,盯着血紅一片的落日看了許久。
直到那太陽徹底落下,他才淡淡地說,“出來吧,蕭縱然。我知道你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