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篇幅不大,字眼不算端正,紀無淩看了好些時間,才琢磨透裡頭的字眼。
同時,花煙寒也在屋中看到一對八尺高的書籍文書,随便挑出一本看,皆是練字認字有關的書籍。
再想想方才拿到的信件,花煙寒不由得佩服阿書這年逾古稀竟還能識字認字,最後寫出一封信件。
她踏出房門時,紀無淩捶着雙手,一手輕輕拽着信件,卻看得出他的無助。
人間之大,能讓紀無淩有所情感依托的人,接連而去。阿書是生命轉折中最為重要的人物,卻也抛下他而去。
紀無淩的周身,早已空無一人,他隻能獨自繼續走下去。
花煙寒仿佛感受到他的情緒,緩緩上前,從他身後腰側穿手抱住了他。
“阿淩,生老病死,乃是常事,人生總是分分合合,來來去去。方方圓圓,從未有過兩全其美。可你倒不如回頭看看,你的身邊還有我。”
紀無淩眉頭一皺,深含的淚珠斷了線般的滴落在花煙寒手上。
“你不用一心求死,你死了,阿煙從此以後再無愛人,你感受到所珍惜之人離去之痛,可為何不理解我在你離去時,也會承受這般痛苦呢。”
“世間的一切,從一開始就不歡迎我。”他淡道。
“不,若是天不愛你,為何要将最強大之力贈與你?天下之大,人千人萬,多少人想要擁有毀世之力,可為何偏偏隻落入你手中?那是天愛你,信任你,所以才将這衆人祈求不得的力量贈與你。”
花煙寒緊緊抱着他,臉頰貼在他的後背上,“你知道為何你會這麼痛苦嗎?那是因為你還不夠狠心。”
紀無淩解開花煙寒的手,轉身垂頭,冷道:“你倒是不必這般誇我。”
“我沒誇你,我甚是覺得你還需再壞,才不會被這世間的條條框框所束縛。”
聞言,紀無淩眼神一滞,從來沒有人覺得他是好人,甚是在家人眼裡,除了母親,他永遠是一個禍害所在。
五歲那年開始,失去母親之後,除了老爺和阿書,從未感受過他人真心對他的好。
紀檀隻會多言,紀無淩是個帶來災難的孩子,從小在他耳邊洗腦,若不是他的出現,他的父母定不會因他而死。
所以從那時開始,他心中以承受着所有罪惡,不敢多與他人交流。怕多交了一個朋友,那人便會因他而死,更何況紀檀日日夜夜監視于他,使他隻得一人相處,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人獨來獨往。
他認為自己的所做所見,皆是罪行,連喝一口水都是錯誤,所以常年将自己封閉在素淨山,不許外界交融。
雖其中也有被紀檀壓迫緣由,但主要是他不肯定破除囚牢。
二十多年過去,他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同他說,他還不夠惡。這不同的言論,讓他心中大亂。
“不夠惡?到底什麼才算是惡,什麼才算是善?”
“人間規矩,所謂的衡量皆無标準。何為善何為惡,不同視線不同觀點。
一個疾病纏身,生不如死的老人家,祈求殺手一刀斷了他的命。殺手一開始于心不忍,便是對他說,我隻殺壞人,不殺老弱病殘。可是老人苦苦哀求,說是死了才是解脫,他的刀劍便是他解脫的希望。”
花煙寒撿起地上石子,遠遠抛去,石子碎成兩半。
“老人半身不遂,活在這世上也是痛苦,殺手被他說服,一刀了斷可他。可是這一幕被老人家家人親眼目睹,開始責怪起殺手,這時的殺手,便是惡人。可對于解脫的老人家來說,殺手是個善人。”
紀無淩接上,“對于強迫老人家活下去的家人,也是是個惡人。”
“沒錯。既然你能聽得懂,那便是明白我的言外之意了。”
紀無淩沉默。
花煙寒拉起他的手,緊緊揣摩他的手掌心,溫柔道:“世間好壞皆是多面性,不同角度所看待的情況皆是不同,沒有絕對的惡與善。而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一個善人。
我知道你因不忍心殺害無辜,被封禁十年裡,曆經千刀萬剮之痛,嘗試與魔皇之力相融合,你所承受的一切隻有你一人知道,你這般善良,對我來說宛如珍寶。”
“可我仍舊被視為邪惡之人。”
“或許是你習慣逃避呢?你可否與我對賭一把?”
“賭什麼。”
“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