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漉漉的水汽缭繞鼻腔,鷗鳥撞破烏雲,繞着最高的建築徘徊一圈,最終栖息在G大湖堤上。
天已擦黑,穿着淺咖色襯衣、外套一件米白針織衫的明鸾抱着書走在教學樓走廊内,悶雷響徹在耳畔,有一人急匆匆穿過走廊,不慎撞上他肩膀,随着專業書墜地還有對方的一沓拍立得。
說着“抱歉”,彎腰撿拾時他看到散落的那張拍立得上一張熟悉的面孔。
畫面定格在最美好的一瞬,是穿着襯衣作為新生代表站在禮堂中演講的鄭佩嶼,掩在講台後的身形高大勻稱,因低頭看稿紙的動作,露出半截白皙優美的脖頸,荷爾蒙隔着相紙撲面而來。
明鸾把那沓相紙撿起,匆匆幾瞥發現其中不乏鄭佩嶼的身影,明鸾瑩白指尖掂着最上面那張相片不覺愣神,心中有些悸動,莫名起了存留的心思。
“不好意思,能把相片還給我嗎?”對方發聲,是一個紮着馬尾辮的漂亮女孩,吹彈可破的臉蛋滿是膠原蛋白,挂着友善的笑容。
“啊、好。”明鸾神色凝滞,心情略微煩躁,他将此歸結為即将來臨的潮濕雨季。
“你認識鄭佩嶼?”女孩接過相紙,先是道了一聲謝,觀明鸾神色很自然地開口。
“知道,也……也不算認識。”明鸾将書塞到斜挎包中,雙手在身前一捏,微微垂下眼簾,密集纖長的睫毛投射下一片陰影,配合這一身穿着,很是乖乖牌,誰見了都會心生好感。
“知道就行,”女孩笑嘻嘻将一直拿着的折疊傘塞到明鸾手中,“快要下雨了,他現在在室内籃球館,這個家夥竟然還想要我送傘,我才不想給他送。同學你現在有事嗎?沒有的話要不麻煩你跑一趟?”
明鸾鼻梁上架着粗笨的黑框眼鏡,眼鏡擋住了讷讷的神情,聽着女孩在提起Alpha時熟稔的語氣,不知對方與鄭佩嶼是什麼關系,正斟酌着是要開口拒絕還是答應。
他有一本書落在圖書館,G大太大,從這過去要半個小時,他想去取回來。
“就這麼說好了,這是給你的報酬。”女孩抽出一張相紙重重拍在明鸾手上,直接轉身離開,馬尾辮在空中劃過俏皮的弧度,末了在拐角處探出半個腦袋,笑得神秘促狹,“加油啊,小Beta!”
“……”全程沒有拒絕餘地的明鸾嗫嚅着嘴唇,默默低頭看相片。
這才發現這是那張拍立得的下一瞬,拍攝者應距離禮堂很近,正中心的打光撒向年輕的鄭佩嶼,令其俊雅張狂的氣勢畢露。
他直勾勾盯着鏡頭,淩厲眸光穿透相紙,隔着時光與空間的距離好似在審視着明鸾,沉靜臉龐眉眼深邃,眉弓向下壓成一個鋒利的形狀,直直地燙在這個小Beta的靈魂深處。
有粘稠雨絲随風飄入走廊,細密蛛絲般結在臉上,涼絲絲的企圖降低他臉上溫度。
明鸾攥着折疊傘的手發緊,身體順着牆壁緩緩下滑蜷縮起來,手心捂着相紙的汗濡濕了一角,翹起一個深色邊,他将臉深深埋入膝蓋。
怎麼辦,心口跳得好快,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雨絲纏綿,從上往下看無數朵彩色“蘑菇”在天幕下撐起,在教學樓前魚貫而出,分散開來或向寝室或向食堂而去,唯有一朵灰蒙蒙的“蘑菇”脫離大部隊,朝着遠處而去。
懷揣着悸動的心,從教學樓跑到距離這裡一個校區的籃球館給一面之緣的Alpha送傘,他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那把傘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入斜挎包内,撐的是自己帶的傘。
雨勢漸大,飄零雨水在腳邊濺起一朵朵白色小雨花,鼻腔内浸淫着冰冷水汽,呼吸間皆是冷氣,他的傘太小後背濕了一小片,隻能盡力将斜挎包護在胸前。
站在室内籃球館的入口,鞋面已濕了一半,路上有幾處避不開的小水窪淌水而過時連帶襪子也潮濕地黏在腳上,那感覺并不好受。
收傘後先朝着室外甩了幾下,在幹燥地面上行成一片“小型降雨”,擡手抹去臉上雨水,從無燙染的黑發烏亮鬓邊發絲順從地貼着臉頰,有水珠挂在發間,襯着那張漂亮臉蛋更為白皙。
外邊下着下雨,館内并無多少人。
場館中心的籃球框下或站或坐幾個人圍成一個圈,從縫隙間能看到好幾個人面紅耳赤地争執着什麼,不時夾雜着激烈的肢體動作。
明鸾握緊剛從斜挎包内拿出的折疊傘,擡步朝那走去。
猝然從冰冷室外進入溫暖館内,他的鏡片上結了一層朦胧水汽,看周遭時并不真切。
摘下眼鏡掏出包内的擦鏡布低頭擦淨,雙腳還在依照慣性向前走。
随着距離不斷靠近,隐隐的争執聲大了起來。
明鸾有一個比較奇怪的特點,當他摘下眼鏡時不止視力聽力也會跟着下降,但模糊能辨析出那群人好似因比分差距過大起了紛争。
幾句話依舊不離鄭佩嶼,明鸾盯着記分牌,雖看不懂籃球規則,但鮮亮的數字還是能代表一些。
重新戴上眼鏡,他站在人牆外踮起腳尖尋覓。鄭佩嶼不愧是人群焦點,沒費多少力氣他就找到想見的人。
嘈雜的言論依舊響徹在耳畔,而置身輿論中心的人則施施然坐在另一處籃球架凸出的平台上,斜支着矯健的逆天長腿,右手抓着手機,正在低頭滑動屏幕。
明鸾站在Alpha面前,鼓起勇氣輕聲喊了他的名字,“鄭佩嶼。”
聽到有人叫自己,鄭佩嶼擡頭,上下打量一番Beta。
對方身上裹挾着潮濕水汽,他視線滾燙,如有實質般滑過面前人,從還在滴水的額發到微微翕動的唇。
對方唇形很飽滿,是很适合接吻的花瓣唇,唇色绯豔到好似剛剛被人狠狠疼愛舔咬過。
鄭佩嶼眸色晦暗,覺得面前的人模樣有幾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