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又說回這一“緊張對峙”的場面。
畢竟都是小孩,年紀最大的也就起頭當惡霸還挨了一巴掌的刺猬頭——十歲,被方千屈這麼一通狠話一撂還真被唬住了。
——這不廢話嘛,本來就一群看熱鬧的,真張嘴罵的也就倆兒。
現在一個挨揍了,另一個看到同夥挨揍了,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一癟,豆丁大的眼都被擠出淚來了。
“方哥!走呗!”門口突然斜着貼了個穿着隔壁中學校服的男生。他長長地喊了一聲,聲不大,反正隔了一個教室跟廁所的老師在辦公室聽不着;聲也不小,至少圍着方小朋友的小朋友們都能聽見。
方千屈觀察了一下形勢,抓了書包,瞪着要哭的小孩兒再次惡狠狠地呲了牙,“不準哭!誰先欺負誰呢!一點都不講理!”
他扒了一下陳文的手,怒氣沖沖地往外走,徑直向門口的“小葵花”徐向陽走去,氣場強大到剛才還斜嵌在門框裡的徐向陽背過身去繃直了身子跟臉才忍住沒笑出聲來。
場面有點滑稽、有點可愛。
徐向陽餘光看到陳文呆愣愣地盯着手裡被塞過來的兩顆糖,糖紙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是方千屈書包裡最常見的薄荷糖。
原本都是他給買了偷放進去哄方小朋友的。
啧,方千屈這别扭哄人技能放女孩子身上多好啊,給倆臭小男孩浪費了。
都沒給過我一顆,小氣。
雖然我會自己搶。
兩人并排走着徐向陽順手一提溜就把方千屈的書包一并拿着了。
方千屈瞟他一眼,“你怎麼穿着校服?你不是去當老師的麼?”
“這不給你充場面去了嘛!有個高年級老大多厲害啊!”
徐向陽張嘴就沒句正形兒的,實際上是因為下午第一節下課後在走廊他就被學生撞到澆了一身可樂。
外套髒了沒法穿,徐向陽又很介意内搭的白襯衫被粘上粉筆屑。
黃西橋是後勤部的老師,一邊“咋那麼事兒呢!”一邊去後勤處找了件沒人領的新校服丢給他暫時應付一下。
方千屈撇撇嘴,對這個人的嘴貧有了更加深刻的意識。
“謝謝你來接我。”聲音低得蚊子似的。
徐向陽搓搓他的腦袋笑了。
方千屈還讀幼兒園時他的媽媽也就是沈姨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會拜托徐向陽放學去接一下孩子。報酬通常是一提她家的手工綠豆糕。——不算特别甜,豆香味兒很足,高三放學後吃點甜的大腦會很愉快,徐向陽很喜歡。
回家路上徐向陽突然發現方千屈腦袋上竟然有兩個發旋,手一伸又要去摸。
方千屈腦袋一甩熟練躲開,白了他一眼。
“你04年出生的吧。”
“哈?”方千屈沒聽明白。
“一下子竄蹦老遠老高,你比猴還猴。”
徐向陽看着對方恍然大悟後又氣得擰眉毛,突然有點樂呵,一下子沒忍住樂出了聲。
方千屈一時有些無語,“有什麼好笑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唉!”
徐向陽有意逗他,當即提高音量模仿罐頭笑聲音效假笑好一陣,然後成功惹了一頓打。
具體地說就是方千屈在他後背來了功力深厚的一掌,感覺不解氣于是又惡狠狠地咬了他手一口,留下兩道不深不淺的紅印。
方千屈沒敢使勁兒咬。
九成九的原因是媽媽說過吃生肉容易得豬瘟,還有零點一成原因是怕徐向陽疼——是的,這個原因隻占零點一成!
不過徐向陽手上有層不薄的繭,方千屈既沒聽着他疼得嗷嗷叫也沒嘗着他手上滲出來什麼血,隻聽到了某人欠得要死的笑跟嘗了一嘴的粉筆末,隻好有些郁悶地往家的方向暴走。
徐向陽看豆芽菜似的人氣鼓鼓地加快腳步更覺得可樂了。他還笑得一抽一抽的,氣聲要一聲沒一聲,整條小路都回蕩着他“鵝鵝鵝鵝”的笑聲。
笑着笑着他大概是又聯想到了别的什麼事情,甚至笑得幹咳了幾聲,看着跟發病了似的,也不知道得的什麼病。
方千屈隔着一段距離都替他害臊起來,三步并作兩步,隻想趕快逃離假裝不認識他。
爽朗又賤兮兮的笑聲響徹街頭巷尾,把路過的陌生買菜大媽都給看愣了,“你這人怎麼當哥的啊!都不知道讓讓你弟弟!還擱這樂!”
“哎呦哎呦,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把我弟帶回家去給他道歉哈哈哈哈。”徐向陽把挂路旁栅欄一大一小的倆背包單手提起大步向方千屈趕去。
嗐,明明是我挨打了。
嘿,誰讓是我“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