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
“李春月。”
“死了多久了?”
女鬼雙腿懸空漂浮在前,轉過頭,睜着空洞的白瞳慘然一笑。
“忘了。”
胥拂之見慣了冥府衆多死狀凄慘的魂魄,隻是看了一眼就挪開了目光。
他此時正處在一間小房間裡面,站在破舊窗棂前,目光遠眺,透過繁密的枝葉望向整個醫院片區最大的建築。
也就是他遇到李春月的醫院主樓。
身後鬼影重重,黏稠黑影堆積成墨團樣攀爬在門口,時不時擠出一個猙獰的青黑色鬼頭,鬼物們竊竊私語,伸出黏膩的陰氣試探。
胥拂之沒有管他們,
現在,他應該是在曾經的醫務人員宿舍之中。
其破敗程度與衆鬼常聚的主樓不相上下,兩側擺放能躺兩人的上下鋪倒也證明了她說的是實話。
昔日醫療行業改革大刀闊斧,大批醫學生畢業後分配到了各個城市裡的私人或者公立醫院。
恰逢經濟上行,各行各業都是幾十年從未見過的景氣,不少私立醫院給醫生們開的待遇都是包吃包住,按照這一整個仁善醫院的規模,約莫有近三分之二的醫務人員都有自己的員工床位。
後來私立醫院被官方收購取代,維持經營日益困難,員工宿舍也日漸荒廢。
李春月沒有瞳仁的眼眶定在虛空一點,陰寒之氣都要将房間結上一層霜。
厲鬼生前經曆的冤屈使得他們往往自囚于心障之中,死後化成難以想象痛苦一遍遍沖刷着他們的神智,使得他們在死後很長一段時間内都會神智迷亂,大多數都不記來處,亦不知歸途。
好一點的厲鬼大抵也知道自己仇人為何,但李春月明顯是新喪鬼,除卻自己名叫李春月外其他記憶也大多是迷迷糊糊的。
胥拂之轉身走向下一處。
這仁善醫院看着大,足足好幾排,但在現在胥拂之看來,真正有用的也就隻有那麼三四棟。
最開始進入的醫院主樓在那個年代包含了所有的科室和治療室,距離十幾米的員工宿舍一共三層,與醫務人員辦公處相通,剩下一棟單獨的則是家屬樓。
很簡單的布局,非常符合胥拂之眼中人界醫院職能的建築,但胥拂之多年沒有回到人界,對他來說,确實相當的......難辦。
窗外潮濕腐敗的夜風揚起他的衣擺,勾勒着有些瘦削的身形,卻如巨獸帶來泰山壓頂的威壓。
在後面的鬼物看來,這短暫的沉默就是在思考如何處置它們。
衆鬼瑟瑟發抖。
“哥哥。”一道尖細聲音忽地響起。
凝滞的空氣松懈掉。
胥拂之回頭,一個小女孩憑空出現在面前,唇紅齒白,眼睛燦若,星辰烏黑的頭發盤在腦後,纖細的身體套着大紅色的芭蕾舞裙,腿上的白絲被镂刻成精美的圖案,在昏暗的環境中白得發光,
“哥哥是不是在糾結這醫院怎麼處理?”紅衣小女孩掂着腳靠近,左外八站定,右腳擡起靠攏。
很标準的芭蕾舞姿勢。
胥拂之沒有否認,看她一眼。
眼神好似利劍直直穿透人心。
芭蕾舞女孩心中一涼,直覺那一眼像是看透了心中的計劃一般,頓時升起一股懼意。
但說都說了,哪還有收回去的道理,她心一橫,笑出一口漂亮的銀牙,“閻君哥哥在冥府多年,不是很清楚這醫院該怎麼辦,如果楠楠是閻君哥哥,隻需要抓一個人類來就好啦。”
胥拂之又瞥了她一眼。
小女鬼見狀膽子又大了幾分,漆黑的瞳仁閃着光芒,“今晚上百鬼夜行,魂靈出沒人間習以為常,要是有人類誤打誤撞跑進了這裡,對哥哥來說不正是恰好的好事嗎?”
湧動的黑影驟然停住,緊接着更加狂亂的舞動起來,連女鬼李春月都側身去将空洞的眼眶對準芭蕾舞女孩。
小女鬼感受到身後躁動的氛圍,克制不住勾起嘴角。
一想到即将夙願以償,她就激動得渾身顫抖。
眼珠子詭異地震顫亂轉。
人類啊......多美妙的滋味,她都沒有試過呢。
他們身上有沒有沾上血氣一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一個個身上惡煞之氣濃得令人發指,但那帶血的孽障卻是一丁點都沒有。
或許是這片土地禁锢他們,又或許是還沒有來得及動手這塊地方就已經人去樓空。
胥拂之認為,兩者都有。
不是不敢,隻是沒找到機會而已。
至于這一群在背後和稀泥的......
胥拂之嘴角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