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鐘後,張天驕領着胥拂之到了自己家門口。
“我可以進去嗎?”
站在獨棟别墅前,胥拂之面色不改突然發問。
張天驕恍若不察,下意識回複:“當然可以。”
昔年九重天之上分封神位,不少神明都得了庇佑人族的差事,這數以千百大大小小的神明中,門神應當是其中極為不起眼的一位。
在家宅建成之時,房子的主人需要燒香跨火爐,再熏以松葉艾草以請門神,以鎮家宅驅邪辟魔,如今九重天隐匿于高天之外,不少人類雖早沒了信仰,但依舊會在搬家之時貼上一副門神畫。
張天驕雖然不信,但這維持了幾千年的習俗也确實沒必要打破,幾月前搬遷之時便老老實實被摁着作了儀式。
所以,當看到現代風格及其明顯的鋁合金門上漂浮着的半身虛影金光閃爍的美髯公時,胥拂之毫不意外。
房主本人進屋他自然毫無反應,但胥拂之靠近時,門神睜開了金瞳,古井無波的眼眸掃向了胥拂之。
在那陣金光照耀下,本該停住腳步的男鬼步履不停,擡腳便跟着張天驕走了進去。
“辛苦了。”胥拂之微微颔首,那熟稔的語氣讓這門神面露疑惑。
這鬼怎麼回事?
有門神庇佑家宅,若要有妖邪進入,必須得房主親口應允,胥拂之再怎麼也是個貨真價實的鬼魂,方才他朝着張天驕那一問,便是要了一個過門神的通行令。
“下次别這麼心大。”胥拂之關上門,拍了拍張天驕的肩膀。
張天驕正在換鞋,被他一拍頓時覺得渾身一松,靈台都清明了大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胥拂之雙腳離地一指寬,半飄半走地往裡走。
張天驕這棟房子有三層高,室内裝修通體采用銀灰與黑的色調,呈現出非常設計感的現代風格,是和閻君府幾千年不變的模樣全然不同的模樣。
“胥先生,您坐,您坐。”
張天驕下意識給胥拂之倒茶,倒到一半又想起這人貌似喝不了茶,有些尴尬地頓了一下。
胥拂之掠過他動作,漆黑的眸子饒有興緻地四處觀望,悠哉遊哉翹起二郎腿。
他一身通體漆黑的打扮,大衣裡面都搭的是繡着暗紋的黑袍,這麼一坐下,比一身花蝴蝶色的張天驕看着更像是這棟房子的主人。
安置好胥拂之,張天驕就急匆匆上樓去了。
不一會兒,樓上傳來不甚清晰的尖銳女聲,胥拂之側了下耳朵。
這個距離照理說是聽不見的,但奈何——他不是人。
默默将張母擔憂和責備還有張天驕的寬慰聽進耳朵,當聽到他給晚了這幾個小時找了個借口的時候,胥拂之眼中浮現一抹笑意。
比之前的都真切了好多。
等到張天驕下來,胥拂之問:“你怎麼不跟你母親說實話。”
張天驕沒想到他能聽見,表情一悚。
轉而又想到胥拂之身份,道:“今天這種事還是不要跟她講了好些,怕吓到她。”
胥拂之沒再說這事兒,隻掃了張天驕一眼,鬼使神差地,張天驕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拍大腿。
“胥先生,要不您就把這醫院接過來?”
“有想過。”胥拂之實話實說,擡起弧度精緻的下巴。
張天驕沉默了一下,懂了。
“胥先生,你們鬼.....的事請我不太清楚,但是就算是這片醫院就是你的,也需要走一下相關法律,比如資格證啊什麼的......”張天驕看樂眼胥拂之臉色沒變,才繼續說,“醫院外面已經建好了,裡面的裝修需要全部推翻重新來過,還有一些器械什麼的......”面前人實為厲鬼的現實擺在面前,他仍心有餘悸,鬼使神差地口中話又拐了個彎:
“當然你要是想推倒了建别的什麼也不是不可以。”
原來是這樣。
胥拂之點點頭,冷不丁開口。“需要多少銀......錢?”
張天驕還真沒想過錢的事兒,回憶了一下這幾年認識的朋友結的工程款,說了個數字。
胥拂之額角抽了抽。
張天驕狐疑看向胥拂之,“胥先生,你不會......”
沒錢吧?
“我們做個交易吧。”胥拂之突然道。
“什麼交易?”
“那些術士說你活不過30,我看未必。”胥拂之嘴唇上揚,畢竟是厲鬼,笑起時皮肉勾起有些僵硬的弧度,“我有辦法救你。”
“真的假的?”
胥拂之瞥他一眼,伸手,啪一下脆生生地又一次拍在他肩上。
啊~
一股涼氣直沖天靈蓋。
張天驕爽得翻了個白眼,手指都蜷成了雞爪。
他爸爸的媽媽的姑姑的姥姥,他張天驕這輩子都沒這麼舒坦過。
這就是傳說中任督二脈被打通的感覺嗎?
“你生于七煞之時,自帶一道陰門,渾身功德理應此生平安順遂,卻偏偏因此與冥府反沖,三盞陽火壓不住陰氣,隻要夜裡回頭必定見鬼。長此以往,你甚至連30歲都活不到。”胥拂之道:“不過現在嘛.......你應該能多活個半歲了。”
經過方才一連竄遭遇,張天驕早以深信不疑,一想到那“預言”成真,自己甚至還活不到三十歲,剛剛才重塑世界觀的青年這才真正覺得恐慌。
“那怎麼辦啊,我死了我媽怎麼辦,我爸怎麼辦,我的狗怎麼辦?還有我的十幾座豪宅......”
張天驕一把握住胥拂之的手,被凍得打了個冷戰,哭得淚眼朦胧道:“胥先生,你有辦法的吧!”
凡人陽氣重,胥拂之還有點不适應,他緩緩抽回手。
“這醫院建成,救死扶傷的功德也有你的一份,等你修到你的功德足以掩蓋你命中陰門的陰氣的時候,自然從此性命無憂。”
“這醫院又與你有因果相關,救人一命就累一分功德,長此以往你不僅可以性命無憂,還能功德加身長命百歲,百年之後過身也能投個好胎。”
這把張天驕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沉吟了片刻,咬咬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