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負一偏頭看胥拂之,五指成爪,隔空捏住了李典。
他眼裡閃過興奮之色,“留着也是浪費,不然就不留了吧。”
張天驕也怕胥拂之真的把李典打散了,可還扶着鄭翠芬,想沖出去又不敢,隻能巴巴地在結界裡杵着。
就在這時,一直都一臉茫然,雙目渾濁的鄭翠芬仔細看了看張天驕。
老太太倏的笑了。
“小夥子,我兒子在哪裡?“
張天驕瞳孔一縮,震驚地看向鄭翠芬,結界外李典一瞬間抖得像篩糠,不管不顧地想要撲上來。
“我認得我兒子,你不是他。”
老太太雙目無神在空中搜尋,結界隔開了視線,但每次無意間掠過李典所在的位置,冤死的亡魂就顫抖一次。
“我......”
“哪有當媽的不認得自己的兒子呢。”鄭翠芬拍了拍張天驕的手,“我兒子沒你長得好,但也是個好孩子。”
将死之人生前會回光返照,此時的鄭翠芬便如同那病床上隻剩最後幾分鐘陽壽的病人,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她笑着:“我兒子還在等着我的熱湯呢!”
啊啊啊啊啊啊!
結界外李典痛哭出聲,哭得撕心裂肺。
此時此刻,沒有誰比張天驕接收到沖擊力更大,他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胥哥。算了吧。”
“算了吧。”
他們勸道。
許是被這對母子讓他們想起了自己的經曆,再看向無動于衷表情淡定的胥拂之時,大多都帶上了些許的期待。
掌握着生殺大權的男人隻站在原地,黑眸定在無聚焦地定在虛空一點,極為冷淡地看他一眼,深邃黑眸中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你應該知道,你這母親不過是幻象而已。”
李典猛地轉過來,惡狠狠地說:“胡說八道!”
胥拂之嘴角動了一下,似是想要扯出一抹笑。
李典當然知道,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眼前的母親并不是他真正的母親,隻是他多年來囿于心魔的執念。
他将自己困于那一方狹窄的電梯内,一邊憎恨自己為什麼要背井離鄉,一邊又将最後沒能見母親一面視作夙願。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給張天驕和趙子章鬼蜮裡的角色安排為自己,當年那個十七歲少年無時無刻不想着回家。
病重時身在異鄉,每一分每一秒都希望着,那個年邁瘦小的身影能出現在病房門後,對他說——
兒子,媽媽來了。
可李典被徐負一打得半死不活,現在全靠徐負一那點留存在體内的一點煞氣撐着,等徐負一松手,他洩露的陰氣足以引起冥府和特控局的注意。
胥拂之早就不是閻君了。
“你想救他?”徐負一突然問。
“想。”胥拂之轉頭,”你有辦法?”
徐負一柔柔一笑,向前走。
他對李典說:“我可以救你。”
李典毫無反應。
徐負一居高臨下看他:“我放你進去見她。”
“真的?”李典爛泥樣的身子好似肉浪一般湧動,嵌在頂端的眼珠子下一秒就要掉出來一樣。
“不過,你得用生前的樣子去見她。”徐負一用餘光看了眼胥拂之。
“隻要你能做到。”
那片鋪滿整個醫院的大廳的血明明白白地說着李典已經是強弩之末,方才那次回溯幾乎耗空他的所有力量,此刻再讓他回到之前的樣子,和自尋死路有什麼區别。
但李典卻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下來。
再見母親一面,是他最大的遺願,即便現在的母親是幻象,卻足以支撐着他走接下來的路。
等他将□□彙聚成少年模樣的那一刻,胥拂之就松開了結界。
張天驕自覺走出,看李典虛弱地爬向鄭翠芬,鄭翠芬将李典抱進懷裡,默默給兩人留下空間。
衆人散去,隔着十幾步距離,胥拂之看着這對母子,悠悠開口。
“你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什麼?”徐負一問。
知道我是閻君,知道李典的死因,知道本就想留李典一命,也知道......
胥拂之抿了抿唇。
徐負一笑意盈滿眼眶,就這樣定定看着他。
“帝胥大人當年都沒收他走,我們在這白忙活做什麼。”
若沒有閻君授意,勾魂使者怎麼可能帶不回李典。
胥拂之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帝胥,下意識轉頭。
“你......”
胥拂之緩緩皺起了眉。
徐負一完全沒有大禍臨頭的準備:“你覺得李典在醫院裡做什麼好?”
胥拂之眉頭越擰越緊,掀起眼皮瞭了一眼徐負一:“我覺得他就開電梯挺好的,全智能電梯,噢,順帶負責一下發電,能省不少錢呢。”
說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