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才的領域!”高瑩讓曲嘉楹去找樂逸。
樂逸也很困惑,他認為沒必要管那些,演繹好自己的東西就行了:“沒那麼死闆,輕松自由地演奏就好了。”
曲嘉楹理解不了。
樂逸試探道:“也許夏老師的建議不适合你呢?”
曲嘉楹幾乎沒有質疑過夏曉蕾老師,她搖頭道:“我從小就跟着她學琴,她了解我,再說穆勒老師也……”
曲嘉楹遲疑起來,上周目穆勒老師沒有讓她改流派,現在她技巧和音樂性都提高了,反而要改流派嗎?
“那個德國的老師隻是聽夏老師她們講了講吧,最多就聽過你演奏的錄音。”樂逸說道,“我也教學生,視頻和音頻還是不如親眼看着他們演奏,他們彈琴的姿勢,每一個小動作都很重要。”
曲嘉楹猶豫不已。
樂逸不敢說太多,因為曲嘉楹和夏曉蕾老師有多年的感情,不是他輕易講兩句就能讓她開始質疑的,而且曲嘉楹也不像他那樣從小就會反抗老師。
樂逸不清楚哪一種才更好,因為兩種都不好。
他前兩天還問了老校長,能夠成材的獨奏家在接受教育初期都要聽話練琴,這樣才能打好基礎,但在後期逐漸獨立就要有自己的想法。
說起來簡單,可真能做到又有多少人?
畢竟古典音樂就是越傳統越好,誰敢挑戰業内權威?
樂逸并不想順應這個古怪别扭的遊戲規則,他隻想彈自己的鋼琴。
可是曲嘉楹和他不一樣,她還是想要成為頂級的小提琴獨奏家。
樂逸歎了口氣,闫铮和向旻都能幫到她,而自己什麼都做不到。
隻是一味地被她吸引。
那天校交響樂團聚會的時候,樂逸和闫铮還特意單獨聊了一會兒,他們倆和向旻不一樣,向旻最開始并不欣賞曲嘉楹的演奏,而他們倆同樣是第一次聽她的演奏就喜歡上了。
“不過時間不一樣啊。”闫铮說道,“我那時還小,欣賞力也不如現在。”
按理說樂逸就應該像向旻那樣不被曲嘉楹的琴聲吸引才對。
闫铮對曲嘉楹更像是一種崇拜,對比自己才能更高者的臣服,所以現在自願輔助她的技藝更上一層樓。
而樂逸被曲嘉楹的琴聲吸引點截然不同,因為他自己的音樂更靈動。
“因為她身上有我缺少的東西。”樂逸輕聲道。
曲嘉楹的那種執着是他沒有的。
樂逸喜歡鋼琴,喜歡音樂,但他沒有那份執着。
盡管初見曲嘉楹那時,她的音樂還很機械,沒有什麼情感,但樂逸在她拉琴的姿勢中感受到了仿佛沖出軀殼的生命力。
在曲嘉楹演奏《命運》的現場,樂逸看到了破繭化蝶的瞬間,他無法控制地落淚了。
而現在他卻仿佛看到還沒有徹底鑽出繭蛹,可對曲嘉楹這樣純靠體驗獲得成長的人,又不敢用力幫忙,害怕幫倒忙。
樂逸收回思緒,繼續和手機那頭的曲嘉楹講他的困惑:“我最近教學生,總感覺不适合這個工作,學生家長都很上頭,什麼比賽都要小孩去參加,希望能對未來升學有幫助。”
“可是你應該很擅長給小孩講課吧?”曲嘉楹問道。
“還可以吧,寓教于樂外加鼓勵教育,但是我有點受不了那些家長的想法。”樂逸知道自己這點很煩。
曲嘉楹也沒什麼好主意:“你别太在意了,家長和小孩都壓力大。”
“我知道,我也盡力讓學生拿到名次。”樂逸又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的我是不是和家長合謀了?”
“這麼深沉一點都不适合你。”曲嘉楹笑着調侃試圖緩解他的情緒。她記得樂逸的父母要求并不高,但他在學琴初期遇到了一個嚴厲的老師,後來才轉到老校長那裡。
樂逸說道:“我練琴不是為了功利目的,第二個老師也就是老校長因此才收我做學生,他教書這麼多年勸了一堆學生,讓他們别學樂器,有的跟他學,有的換了其他老師,可最後沒有幾個人走到專業路上。”
“但他從來沒有勸我不要學琴,還答應我不參加比賽的要求,考音樂學院都是他逼我的,我本來隻想開心彈鋼琴,省内也有音樂學院,學個音樂教育就行了,教學生的薪酬也夠生活了,但他說我的性子不适合教學生,一定要我來考這所國内最好的音樂學院。”
“于是我來了,學費更高,我還是選擇了教課,這才教了兩年,我就開始厭煩,馬上大三了,你們都有了自己的規劃,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樂逸很迷茫。
“你喜歡彈琴,那就一直演奏吧。”曲嘉楹說道。
“《愛樂之城》的男主角喜歡爵士樂,但不能随心所欲演奏,我也受不了永遠都在彈那幾首經典曲目。”樂逸歎了口氣,“所以和你們一起演奏很開心,能搞些新花樣。”
“真不愧是老校長。”曲嘉楹突然感慨道。
“诶?”
“老校長教了這麼多年課,有無數的學生,他輕輕松松找到了對付你的最好辦法。”曲嘉楹笑了起來,“你好奇心重,但不在人身上,所以忍受不了教學生的枯燥重複。他潛移默化地影響着你走到‘正軌’上,你不做一個獨奏家實在可惜了。”
樂逸沉默着,幼年的陰影時不時就會在夢中席卷而來,他還做不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