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說說她的事吧。”說着,文先生陷入了回憶:
“我剛到葉家時這丫頭才五歲,小小的一團,卻有顆又野又善的心。當然這個‘野’不是說她不好,是指她想法有些叛道經離,與世俗不同,但往深了想又發現她的那些想法才是正确的。
她同情弱勢者,所以開了免費的學堂,還收女學生,收女工,收退役傷兵,她從小就默默的為這個世界做着一些事情。她說若是她做不到也就罷了,若是能做到而不去做,她大概會一輩子良心難安。
十安也是個寵女兒的,任由她去折騰,所以十二歲以前,阿傾真的很快樂。”
雲舒聽得入神,眼前浮現出一個小小的身影,肆意又聖潔。
文先生接着說道:“那年的蕭山之行,因為思墨着涼我們沒有去。定國公因為戰事也隻是派了一隊人馬護送,阿傾一人扶靈而歸。
十安夫妻仙逝,整個江南的商行對葉家虎視眈眈。說來慚愧,我在經商上确實沒有天賦,幫不了她。她一面要應付生意場上的各種刁難,一面策劃着向西遼複仇。盡管她已經忙成這樣了,仍然一宿一宿的睡不着,那段時間她師娘去陪她睡,就算勉強睡着了卻又總會驚醒。
她覺着可能是自己還不夠累,每天睡前瘋狂練劍,把自己練到脫力,可是仍然沒有用,直到有一天她去祠堂和父母說說話時在冰涼的地方上睡着了,睡得香甜。從那以後,她就搬去祠堂住,那裡有她最親的人,這一住就是一年。”
雲舒捂着絞痛的胸口,他開始恨定國公府和杜遠昇,那時杜遠昇是她的未婚夫,卻沒有盡到該盡的責任,任由她一人面對那些風雨。
“那丫頭以前功夫一般,能在夏拂手下走十招就算不錯了,可是現在,她能走五十招不止,全是那時天天練劍練的。
再後來,杜家欲降妻為妾,阿傾上京退親。再之後就遇見了你,她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真的很開心。”
說到這,文先生對雲舒道歉,“其實當時是我不讓她與你分開的,為的瞞天過海。你别恨她,她太舍不得你,所以順勢答應了。”
雲舒沒有說話,嘴裡有些發苦。
“五月十七那日,我不知道你們說了什麼,那天她回來之後在祠堂跪了一夜。五月十八後她又搬到祠堂住,直到今日。”
雲舒一滴淚滴落,倒影着燭火月光。五月十七,他用求婚試探她,五月十八,他們分手。原來失去他,她難過到需要再次住進祠堂尋求父母親人的安慰。
文先生拍拍雲舒的肩膀,“我今日與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心軟。我隻是想說,子謙,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以後别來了。她雖然很難過,但她可以熬過去的,三年前她就熬過來了,不是嗎?”說着,文先生歎了口氣,“這丫頭與其說是我的徒弟,其實與女兒又有何異,就當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求你。”
沉默了很久的雲舒終于開口,“可是先生,我愛她!”
“我知道,但你們注定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放下吧,放過彼此。”文先生說罷站起身,從案桌下的抽屜拿出一本族譜遞給雲舒,“那丫頭曾神神秘秘的在族譜裡夾了一張紙,還不讓我們看,你要是有興趣可以看一下,早點回去吧。”
文先生離開後,雲舒翻開葉家族譜,不厚,僅過十來頁就翻到她的名字,葉修雲、華心柔之女葉傾華,雲舒翻開下一頁,裡面夾着一張紙,上面赫然寫着:葉傾華,(夫)雲舒,長 雲焰,次 葉青書。
“子謙,你們雲家下一輩的名字從什麼?”
“從火。”
原來,她真的取好了名字,不是在騙他。
燭花爆開的輕響驚醒了怔忡的人,雲舒突然低笑出聲,将葉家族譜放回案桌的抽屜。
以他的聰明,怎麼會沒有看出文先生在以退為進,希望他能留在葉傾華的身邊,隻是文先生不知道的是,在知道她有危險時,他就認輸了。
他離不開她,不成親就不成親吧,見不得光就見不得光吧,給她當情人就給她當情人吧,無所謂了。他隻要她活着,他隻要她在自己的身邊,他隻要還能抱她、吻她、愛她就好。
隻是他沒想到她給了自己一個驚喜,她把自己寫了族譜裡,原來他不是情人。
阿傾,等我,有朝一日,我定将你寫進我的族譜。你想要權力,那我就竭盡全力送你上青雲。
雲舒再次點起三支香,鞠躬上香後,他跪在團蒲之上恭敬地三叩首。
晚輩雲舒,拜見各位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