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也無法确認該水妖是否真的對自己即将被吃這件事持自願态度。”
“你的意思是,你需要更多的樣本?”水徽月恍然大悟,“你想把我剩下的家人全部吃掉嗎?我也可以把他們帶上來哦。”
“不。見到你伯父後,我的口腔中并未分泌多餘唾液,也未曾産生饑餓的感覺。出于上述原因,我判斷我并不想吃你的家人。
“我目前最大的需求,應該是找到一隻人類,就此事詢問他的意見,以期補足我的數據庫。”
與此同時,數百米開外的唐玉律打了個噴嚏。
“是不是吹風吹的?你病才好沒多久,多穿點。”吉詩棠給他披上自己的外套。
“我隻是覺得有點奇怪。”唐玉律将那一瞬寒意抛在腦後,“現在想想,果然,那推文消失的時間還是有些湊巧。”
可不湊巧麼,在他有需要時出現,等他真的來到現場又莫名其妙消失。
像是在釣魚一樣,而他就是那條被釣的魚。
釣到了,鈎子便浮回水面,任他這條“魚”怎麼找也找不到,隻有一顆心始終懸在空中,無法落下。
“但我們今天的拍攝順利結束了,不是嗎?”吉詩棠擔心他憂思過度,于是開起了玩笑:
“我看這裡挺安全的,你的當務之急是遠離那些看着就奇奇怪怪的東西,不然說不定你就觸發了什麼關鍵道具,然後轉生到異世界讨伐惡龍...動漫裡都是這麼寫的嘛。”
唐玉律沒看過動漫,但他從沒想過那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因而也沒太把吉詩棠這番話放在心上。
幾分鐘後的他才意識到,自己這位發小的直覺準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他們今天來這裡,說是要拍《MHB》的challenge,但就體量而言,其實跟第二版MV也沒什麼區别。
拍攝道具用到了五個稻草人,都是就地取材。
視頻内容大緻是一個恐怖懸疑故事。水徽月扮演的主人公和他的五個朋友們一起慶祝生日,開頭,大家還聚在一起,拼稻草、做蛋糕、跳着随性的舞蹈。
攝像機由水徽月負責拿着,其他五人說話時會笑着看向鏡頭,和鏡頭互動,連畫質都清晰了不少。
BGM則是《My Happy Birthday》的前奏。比起原版,這段聽起來更加歡快,似午風吹過,麥浪也在起舞。
整體氣氛非常溫馨,一度蓋過了背景音中非常不起眼的尖叫聲。
随着劇情推進,蠟燭被一根根插下,青年的朋友也逐漸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又一個稻草人。
那個畫面大概就是剩下活着的人在前邊熱熱鬧鬧地跳舞,不遠處的稻草人靜靜地凝視鏡頭,然後随着鏡頭切換,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危險氣氛愈演愈烈,又在最後迎來了大反轉。
觀衆多半會以為青年馬上就要被稻草人們絞殺,可伴随着蠟燭被吹滅,最後一個鏡頭到來,觀衆會發現——
根本就沒有什麼朋友,他始終都是孤身一人。
燈泡破碎,牆皮掉落,地闆塌陷,主人公就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背對鏡頭,載歌載舞,祝自己生日快樂。
而被他認定為朋友的稻草人們身體破爛,倒在地上,歪歪扭扭地露着笑臉。
這個故事解讀起來其實很簡單。
唐玉律拟了好幾版,比如說主人公從一開始就沒有朋友,整個視頻隻有孤身一人的開頭和結尾才是真實,中間那些開心的情景全是想象,所以畫質才格外清晰;
又或者,主人公一開始是有朋友的,但村子出現意外,朋友們一個接一個死去。主人公無法接受事實,便用稻草人假裝朋友們還在自己身邊。
至于選水徽月當主人公的原因?很簡單。
《MHB》雖糊,但也不是一點讨論度都沒有。而讨論度最高的,毫無疑問,是水徽月初次登場——也就是家人透過木門暗中窺視那段。
那是整支MV的轉折點。從那開始,氣氛徹底向着陰間一去不複返。
從反饋來看,觀衆們着實被這段吓得不輕。誰讓水徽月的臉如此具有欺騙性?嬰兒肥,星星眼,如此可愛的樣貌,怎麼樣也不會讓人将之與“驚悚”“可怖”的事物聯系在一起。
那麼讓他來當恐怖片的主角是最合适不過的。畢竟,好巧不巧,“反差感”一直在人類的XP上霸榜。
無論如何,唐玉律拟的衆多劇情版本中,沒有一版是HE。
此時的唐玉律并沒有意識到日後自己“唐BE”的外号流傳有多廣。他隻覺得稻草人這東西有點邪性,不能随意對待。
見視頻已經拍攝的差不多了,他便将五個稻草人放到小推車上,準備推回它們先前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棟小木屋,也不知建在這多少年,顔色發黑,散發腐敗的氣味。
這會時間,日落西山,世界被蒙上紫紅布紗,更襯得屋裡之景影影綽綽,好不真切。
将最後一個稻草人往屋裡搬時,他心頭一緊,第六感敏銳地察覺到,屋裡藏了一道視線。
此刻,他正被那視線緊緊跟随。
可他環顧四周,什麼都沒看見,隻有懷裡的稻草人睜着黑黢黢的眼珠子和他對視。
那眼睛是畫上去的,黯淡無光澤,墨色顔料往下流淌,冷不丁一看還真有些滲人。
唐玉律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果然還是感覺哪裡怪怪的。
等從這裡回去後,就問問狐姐或張天師吧。
他環視四周,起身将車上的最後一個稻草人也搬進屋子,算是給一天的工作畫上句号。
可他沒走兩步,突然想起一件事。
半分鐘前,他不是已經搬過最後一個稻草人了嗎?
這屋裡,
什麼時候出現了第六個稻草人?
驚疑不定間,面前有異風刮過。唐玉律倏地擡頭,正對上一張草色枯黃、嘴角帶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