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不歇,燈火長明,真是再無比這更好的人間了。
封無凝和璃茉都是第一次來散芳樓上看着長街,都震驚于此等風景,可獨獨扶疏不同,他在看着雲谏。
這風景他不是頭一次見,雖然這種景象次次都讓人心頭為之一動,可見得多了,總沒有初見那般意外了。
他一直注視着雲谏,所以他注意到了,在長街上燈火亮起之時,雲谏的雙眸也亮了亮。
雲谏頗為欣喜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像天上的仙人,不小心誤入了人間。
那一瞬間有很長,長到需要扶疏用上十數年去等待,然後用一生去品味,但那一瞬間也很短,短到扶疏還未曾收回目光,風隐鶴便開了口。
“唉,還好趕上了,差點就錯過了,雖然從這樓上看,長街景色确實不錯,但隻有明燈亮起的那一瞬才稱得上驚豔,至于荷燈……你們方才也看到了,就是牌匾旁的兩站燈,狀如荷花,故稱荷燈,沒晚隻有荷燈亮了後,這街上旁的燈才能點亮。每月十五來的客人會多些,所以荷燈也點的早些,免得客人們因為天色太暗而走錯了路……”
幾人在樓上看着長街的風景,又靜靜地聽風隐鶴講述竹隐莊的諸般過往,都沒再多說什麼,直至樓下傳來一陣琴音。
那琴音頗為輕快,伴着夜晚的風,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輕松了不少。
風隐鶴繼續道:“迎君曲已響,諸位要是有想買的東西,最好是在樓下才方便些。”
封無凝聞言猛地反應了過來,轉頭看向雲谏,“哦對,我們現在下去嗎?”
雲谏看着樓前聚集的越來越多的人,點了點頭,“嗯,封公子要是有想要的東西,可以先下去。”
封無凝啊了一聲,似乎有點意外。
雲谏沒去看他,仍然注視着遠處的燈火與長街,“上來一趟不容易,我待一會兒再下去。”
聽雲谏這麼說,封無凝又将目光轉向了扶疏和璃茉,“那……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
璃茉心裡清楚扶疏一定會跟着雲谏一起的,所以她看了雲谏一眼,應了封無凝的話,“好呀,我正好奇這散芳樓都會賣些什麼寶貝。”
兩人下樓時,散芳樓已經将第一件所售之物向衆人展示了,是一塊玉佩。
風隐鶴見狀道:“這玉不錯,下午我在樓内見過了,通體溫潤,精巧玲珑,是個寶貝。”
雲谏堪堪掃了一眼後就又挪開了目光,随口道:“再好也好不過扶疏身上那塊。”
風隐鶴将信将疑地看向了扶疏的身側,好奇道:“你這玉……是祖傳的?”
“你怎麼不猜是他自己買的呢?”雲谏趕在扶疏開口前接了一句。
風隐鶴思索着,“應當不像,這麼貴重的東西,且不說扶疏會不會買,就算他會買,他也不可能就這樣系在腰間,畢竟财不外露嘛。”
雲谏聞言,竟覺得風隐鶴說的有幾分道理,他轉過頭看了扶疏一眼,朝風隐道:“确實在理,你繼續說。”
風隐鶴聞言還真繼續說了起來,“他就這樣系在腰間,說明這東西對他而言沒那麼重要,又或者說,他不喜歡、不在意,那隻能是别人送的了,可我見扶疏生性沉默寡言,想來……”
“我聽着呢。”眼見兩人說了這麼多,也沒有停下的打算,隻好出聲打斷了他們,随即朝雲谏撇了一眼。
雲谏注意到了扶疏的目光,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然後又轉頭看向遠處。
“抱歉,我這麼說,确實無禮了。”風隐鶴道。
“所以你那東西是從哪裡來?”雲谏追問了一句,似乎真的很好奇。
扶疏歎了口氣,心中知道雲谏幾次提起玉佩就是為的就是這個問題,但是他無法回答,因為他不太記得了。
他隻記得,當年他在隐熹山醒來時,身上就戴着這麼一個玉佩。
那時他經脈俱損,修為全無,意識隻有一絲清明。
他忘記之前都發生過什麼,也忘記曾經世間的諸多糾葛,于是便待在了隐熹山養傷,這一養便是一整年,以至于他不知道世間曾經怨魂橫行,咒屍當道。
他心中也清楚這玉佩不太可能會是他的東西,于是這些年他就一直将它系在腰間,這樣的話,當哪天他真的遇到了這玉佩原本的主人,那麼一眼就能看到。
雲谏久久沒等到扶疏的回應,便沒再問了。他回頭,就聽到樓下人群一陣驚呼,因為有人出高價買下了那塊玉佩。
“走吧。”雲谏道。
風隐鶴:“嗯?你們這就下去?不多聊聊?”
“想閑聊的話……一起去對面茶館喝杯茶吧。”雲谏笑道。
“唉,喝什麼茶呀,去喝杯酒……”
長街被燈火映照如白晝,直至深夜,行人才漸漸散去,可散芳樓上的荷燈卻不會滅,直至明日太陽升起後,守燈人才會将那燒了一夜的燈火熄滅。
然後天上的日光會迎來新的客人,直至荷燈再次升起。如此往複,日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