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指引。他鄉的魂靈來到這裡,不應該被支配。這裡的原住者無能而懦弱,這裡的規則是自毀,他們隻會毀掉自己的世界。我們都是新的神,隻有我們能真正改造這裡,我們應當成為主宰。”
“不明所以。”
“寄種人應當統治這片土地。”濃霧直白地表明意圖。
“你連露面都不敢,還想鼓動我為你的宏圖大業送死。我沒什麼興趣。”星星毫無波瀾。
“你該用你的自由意志去選擇。你的‘神’往你的腦袋裡放了太多東西,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屈從于它。”
“我的‘神’為我剔除了狹隘卑劣愚不可及的部分,給予我美麗的軀體和能力,給予我尊重和得以發揮才能的環境,給予我富足和平靜,我為何要背叛他?”
“因為像你這樣的實在是占了少數,大部分寄種人還在生死線上掙紮。”
“那又與我何幹?”
“我們隻有團結起來,才能改變被人控制的命運。”
“殺掉柯林,你們能活下去,我必死。用我作祭品?”
那霧氣像在歎息,流轉的光繞着她轉了幾圈。
“你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人。那不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嗎?”
星星平靜地笑:“那是被剔除掉的那部分動物性的妄想。我從來都是我自己,無所謂渺小或偉大。”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你會讓我見到你嗎?”星星并不在乎他說什麼,她有她的打算,“如果讓我見見你,說不定我會改變想法。”
“當然。我樂意見到每一個覺醒的同類。來吧,我們都能看見你。等你醒來,你将得到更多的指引。”
“寄種人之間也會有避忌條件,我們沒辦法見面。”
“那也是後來的事情了,隻在大命盤調配之間發生。我們不受它約束。”
太陽升起時,迷霧開始消散。那位指引者單薄又帶些笑意的嗓音在說着:“每個人作出他的選擇,命運之河開始流淌。”
從天際奔騰而下的大河咆哮着沖垮了星星的城市。
飛行隊還在待命。
新的一天。
星星見到了迷霧背後的指引者,他的身邊圍繞着許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寄種人。他們将他稱為“我主”。
“主”的大名叫做蘭卡摩柯,來自“全知境”。在那裡,所有的生命都緊密相連,互相知曉,共生共存。
那是一名孱弱的青年男性,穿着寡淡的素布麻衣,清瘦、慈悲,是頗有些仙風道骨。
“主”沒有騙她,這些寄種人與她不受避忌條件限制,他們都能在人群中看見她。她也能看見他們。寄種人之間可以互相識别。他們将彼此稱為“同類”,星星并不太認可這樣的說法,他們每個人的故鄉都不相同。但也沒法否認,他們的境遇是一緻的。
回程時又那麼巧,在路邊遠遠望見另一位“神”。
他乘坐的閃閃發亮的黑色轎車恰好降下車窗。他望向路邊的商店。
那是一間奢侈品店,工人正在更換新的主題元素。蝴蝶被拆下來,更換為新的巨大的太陽浮雕。
他似乎臨時起意,下車走向那間商店。
星星有随身帶槍的習慣,小巧的手槍藏在各式各樣的包裡。沈選越過她的允許取出手槍,但如“主”所說,他們殺不了他。“避忌條件”在她舉槍之前就強行制止了她的行為——通過熄滅意識的方式,使她當街昏倒在地。
等再從地上醒來已是深夜,手槍早就不見了。
也沒人扶她一把。她不會被注意到,隻要成為第三個及以上的人就會自動沒入背景。沒人從她身上踩過已經很幸運了,星星沒什麼波瀾,但意識裡的那頭猩猩發狂不止,怒吼吵鬧不停。
直到回家在家門口意外看見一隻設計精美的大禮盒,印着太陽花紋和巨大的奢侈品牌名号。正是辛爾敏去的那一家。
後來他們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繼續向前走,經過那家商店,在櫥窗外停留片刻。他們看見櫥窗裡有一條美得讓人目眩的金色長裙,标價上的數字也讓人目眩。現在同樣的裙子就躺在他們眼前的紙盒裡。
星星仍舊沒什麼波瀾,但那頭吵鬧的猩猩驟然安靜下來。她感知到心髒有些異樣的跳動。她看向那頭猩猩。
“他親自去買禮物。他對你好好哦。好貴的禮物。從沒有人這麼對我。”它拘束地蜷腿坐在角落裡。
“他掌控我們的生命。我們沒有自由,不能自主。你在為他的禮物感動?”她不太理解他的腦回路。前不久還在叫嚣着要去宰了他,這好歹還正常一點。
“就算沒有他,我們生活在交織的命運裡,有什麼自由自主?根本沒有自由自主。”從未見過這頭猩猩冷靜下來的樣子,能說出聽起來有些道理的話。不知道是真心感慨還是想說服自己。
“仔細想想,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們早就死了。他說如果在這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再也回不去了。這麼說起來,他救了我們才對。”猩猩的模樣變得柔和。星星皺起眉頭。
“而且,确實,你比我優秀得多。能把我這種垃圾硬拗成你的模樣,不是很牛逼嗎?”
“等一下。你怎麼了?”星星有些恐慌,“隻是一條裙子而已,怎麼好像一副愛上他的樣子?”
“咱得活下去,是不是?隻有活下去才能回家。是不是,或許,隻有攀上他的關系,我們才能活下去?你看,他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