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歡我，還有你。人對螞蟻，談得上喜歡不喜歡嗎？”星星糾正他。

“這不可能。他對你這麼好。”

“你連這都沒看出來嗎？我們能活下來，他會送禮物來，都是因為這個頭發。”

星星少見地惱怒于他的愚蠢。

“是因為這個顔色，我們是替代品。大概率是什麼再也不見的生死虐戀，所以他想起某個人的時候，就送點東西來。完全不是因為你或我。為何總覺得所有人都應該注視你？”

他怔了許久，像有什麼在崩塌。

星星很難不搖頭歎息。

末記月的二十日，飛行隊終于接到行動命令。食物、水和武器裝滿了貨艙。侍長沒能說服阿修拉殿下放棄親自參加行動，安德洛所至高無上的頂級聖血，第一次踏上那片自伏薩朝起就被遺棄的土地。

先把柯林弄出來是星星和那頭猩猩都認可的，完成任務，活下去。至于要不要遵循蘭卡的要求殺掉他，她還未能決定。

“全知境的蘭卡可以洞悉寄種人内心最強烈的渴望。他說你想成為一個偉大的人。”星星和那頭猩猩坐在白色的屋頂上，她說，“比起回家，你更想成為一個偉大的人？”

那猩猩顯得落寞而頹喪：“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他們說辛爾敏早就打算滅殺包括我們在内的所有寄種人，殺掉柯林是個死，不殺也是個死。反正活不下去了。”

“但不論是什麼結果，你的願望都能實現了，不是嗎？”

“為什麼？”

“殺掉柯林是為寄種人能活下去，不殺柯林是為須臾，他們的存在是為了人類的未來。反正都是為他人而死。”星星向他笑了笑，“一個偉大的人。”

犯人被活捉了，沒有直接注銷，将知覺冷凍後送回防務團西嶺基地，接受包括記憶調查在内的全面調查以補充證據。

調查結束後，寄種人毫無懸念被判定進行注銷。

辛爾敏在遷年節前夕得到一次探視的機會。并非在現實時空中的面對面交流，他的禁足還未被解除，像他們在訓練場時那樣，他們在虛拟空間會面。

“所以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背叛我嗎？”他問。雖然看起來還是神情淡漠的樣子。

“并不是背叛您，長官。”星星看着他，眼裡流露出一些憐憫。

“那麼，為什麼要殺死柯林呢？”

“他們沒有将調查結果給您看嗎？”

“太可笑了，我不理解。”

因為扔了一枚硬币，如果十二向匙朝上，就讓他走，如果殿徽朝上，就殺了他。

結果是殿徽赢了。

“這是長官您的神明的旨意。并不可笑。就像我會來到這裡一樣。”星星或沈選向他露出釋懷的笑容。

這位神不可思議地看着她，許久後說：“這世上是沒有神的。”

“這是您所在的世界，是您要解的命題。”星星回答。她有些異乎尋常的超脫，又神秘地笑：“臨别之際，附贈給您一個小小的忠告。”

雖然在模拟環境中沒有這麼做的必要，她還是附到他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個字。

辛爾敏并沒有太驚訝。但還是問：“你說的是誰？”

她沒再回答，起身離開椅子。

赫拉有機會閱讀了柯林被殺的完整調查報告，除了“命運難測”之外，就隻剩下語塞。

辛爾敏他不是個好運的人，也不怎麼樂觀。在生病的時候，會格外沮喪。七年前的變故之後，他又很容易生病。

“那個蘭卡摩柯，我看了一些先前他在須臾的生活記錄，他為什麼總是說，命運是大河流淌？”赫拉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

“哲學升華吧，顯得很有深度。”他無精打采地應付道。

“那，我也可以說，命運是絞肉機，是皮搋子。”

“你還知道皮搋子？”

“安德洛所的馬桶總是堵塞，我就見識到這種聰明的小道具啦。”

“也算沒白去，漲了見識。”

“那你覺得呢？命運是什麼？你活了那麼久，應該有更深切的看法。”

辛爾敏瞧她一眼，冷笑，說：“命運是消化道，世間萬物不是屎，就是在成為屎的路上。”

赫拉驚愕不已。随後不由得撫掌稱是：“金玉良言，金玉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