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厲害的鬥氣,這種狀态還能保持如此強大的氣魄和精神,不露一絲破綻……果然,你還是變成鬼吧,杏壽郎!”
猗窩座也興奮地開始蓄力,這大概會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交鋒。
[奧義——九之型.煉獄!]
[術式展開——破壞殺.滅式!]
兩道威力恐怖的招式相撞,炸出絢爛至極的光暈,而濃煙之中又突兀綻開像怒放昙花形狀的氣浪,周圍的空氣都隐約扭曲,龐大的能量形成瑰麗的幻覺,直沖尚未破曉的蒼色天幕,形成黃昏才有的火燒雲景色。
[業火紅蓮——]
在煉獄杏壽郎和猗窩座相擊的那一瞬,你閃身到他們之間,使出并非岩之呼吸,而是你自己琢磨衍生出的新招式。
那是在和童磨一戰後,在生死之間徘徊時感悟到的,是必須瀕死才能接觸到的領域。
八寒地獄之七——缽特摩,譯作紅蓮。
很久以前你就在經書上看到過相關的形容。
“紅蓮那落迦,過此青已,色變紅赤。皮膚分裂,或十或多,故此那落迦,名曰紅蓮。”
此雲紅蓮華,嚴寒逼切,身變折裂,如紅蓮華。
……
爆炸産生的大量濃煙,被晨曦的冷風吹散,露出中心模糊的黑影。
一滴汗水從炭治郎的下巴滑落,他喉嚨發緊,半晌後說:“快要天亮了,做好準備吧,伊之助。一旦煉獄先生和阿蟬落敗,我們拼死也要上去拖住惡鬼。”
伊之助頂着巨大的壓力注視戰場,握刀的雙臂肌肉繃得很緊,啞聲道:“那當然,大爺我什麼時候怕過!”
終于,煙塵完全消散,結果清清楚楚地呈現在兩人眼前——
分外慘烈。
“阿蟬!”
到底是誰的呼喊,集中所有注意力在惡鬼身上的你,其實已經分不太清楚。
你的瞳孔直直定在猗窩座身上,他的身體各處都是深可入骨的猙獰刀傷,因為面積過大,現在還未完全恢複,是最虛弱的時候。
“快!”
從内髒溢出的血同你的喝聲一起湧出喉嚨。
在你身後的煉獄杏壽郎毫不猶豫地揮刀斬向猗窩座的脖頸,手背上青筋暴起,刀刃仿佛升騰起熾烈而憤怒的火焰。
被你舍命封住行動的猗窩座,完全來不及躲避,也沒有辦法躲避——他的腳被薙刀深深釘入泥土,一隻手卡在你的胸腔,另一隻手則被你死死拽住。
長久錘煉的成果在這時候發揮得淋漓精緻,無論猗窩座如何掙紮,你都如磐石那樣牢牢屹立。
“啊啊啊啊啊!”
猗窩座目眦欲裂,爆發出幾乎震碎人耳膜的嚎叫。
在燃燒着明亮火焰的刀鋒斬斷他脖頸的同時,天邊朝陽初生,一絲純淨的霞光拂過蒼穹和群岚。
在那溫柔的光芒之中,一道嬌小的身影若隐若現,面容帶着病白,纖弱得仿佛随時會被風吹散。
“和我一起走吧,狛治哥哥。”
少女伸出柔軟的手臂,撫摸他逐漸開始皲裂的面頰。
[……你是誰?]
明明身體已經在融化,逐漸邁向死亡,但在看到這個莫名熟悉的少女時,所有的恐懼憤怒、不甘和執念,頓時都變得不重要了。
“你去不了我們那邊,所以我就自己過來,我會一直陪着你。”
面容秀麗的少女對他露出溫暖的笑容,輕聲說:“就算要去地獄。”
惡鬼的瞳孔裡倒映着她蒼白的笑臉,缺失的記憶被那散發着輝光的笑容填補,終于變得完整。
于是他釋然地歎息一聲,閉上眼眸,唇畔微微牽起一絲淺淡的笑。
[那就一起走吧,戀雪。]
直到惡鬼完全灰飛煙滅,你才卸力跪倒在地。
失去堵住傷口的鬼臂後,鮮血和内髒碎片争先恐後地從被擊穿的胸腔裡往外流淌。
[業火紅蓮],是以生命作為養料才能盛放的。
這一招還不夠完善,完全舍棄了所有防禦,身體要害暴露無餘。但隻有孤注一擲将所有力量集中在進攻上才能使出來,任何試圖防禦的動作都會破壞招式的流暢性。
它強大到連使用者都控制不住威力,炸裂開的花瓣其實是幾乎具象化的可怖刀氣,帶着冥界般森寒的死亡氣息。你身上全是被狂暴濺射的刀氣割裂的傷口。
就像它的名字那般,皮膚分裂,身變折裂,整個人都被染成血色。
因為完全抛棄了防禦,你的四肢,腰腹上布滿深淺不一的狹長刀傷,最深的直接割破皮肉髒器,在血淋淋的骨頭上留下刀痕。
所以就算擋下沒有猗窩座的那一擊,你也活不久的。
不過你早已做好準備,并不懼怕死亡。
當初你加入鬼殺隊的初衷,是想擁有自保之力。之後前行的動力,則是想要保護重要之人。
然而你失去了夈野師兄,親手殺死作為鬼的友人,沒能保護清水祈,甚至連為桃香報仇都做不到。
一直以來得過且過,沒有殺鬼決心,也沒有獻身覺悟的你,隻是個平庸無用之人。
然而在不斷加深與身邊朋友的羁絆同時,你也在慢慢改變,努力變強想要保護他們。
就像無法發光又渴望着光明的飛蛾,将自身作為燃料投入忽明忽滅的火堆。
“阿蟬,你做得很好。”
煉獄杏壽郎蹲下身體,他試圖對你露出鼓勵的笑容,卻始終沒辦法揚起嘴角,唇線微微顫抖。
他伸手似乎想要撫上你的面頰,卻在觸碰之際頓了頓,又收了回去。
你的臉頰上也有傷口。
“對不起,是我失職了……有什麼要交代的盡管告訴我。”
煉獄杏壽郎其實想說的不是這句。
他想說自己保證過不會讓在場任何人死去,所以請求阿蟬活下去。
他想說自己身為柱本來就應該身先士卒,不該是阿蟬犧牲,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請保佑她吧。
他還有很多沒能說出口的話,全都像沉澱在海中的沙礫一樣,藏在表面平靜的漩渦之下。
“不要自責。”
你艱難地呼吸着,吃力地說:“就把我埋在這裡……不要帶回去。”
“不能,嗚——”
你嘔出一灘血,緩了口氣,又繼續說:“不能讓他們看到我這幅樣子。”
不能讓那些愛着你的人,看到你體無完膚,裸露出骨頭和内髒的凄慘模樣。
“阿蟬!”
炭治郎和伊之助也趕了過來,紅褐發色的少年跪在你身邊,淚水大顆大顆地湧出眼眶,哭泣着大聲呼喚:“堅持住,隐成員就快到了,求求你堅持住,阿蟬!”
伊之助也手足無措,慌張地嘶啞着嗓子喊:“就這麼死掉也太遜了,給我撐住啊!”
你沒有力氣回應他們兩個,隻緊緊扯住煉獄杏壽郎的羽織,懇求地盯着他的雙眼。
大家都已經是身負地獄前行,你不想加重親朋好友們的負擔,他們要是見到這你這副模樣,說不定會做噩夢的。
埋在這裡,不要立碑,不要告訴其他人,這樣一來,時間就會慢慢磨去你的痕迹,能讓他們淡忘傷痛繼續前進。
明明晨輝已經漫過山棱,但你的視野卻漸漸變得昏暗模糊。
“拜托了……就說,我是被一擊斃命……沒有、痛苦。”
你努力想大聲一些,但聲音卻越來越低,低到煉獄杏壽郎必須将頭垂下,擱在你肩旁才能傾聽。
“放心,我明白。”
他的語氣十分低沉,失去了往常的昂揚和激情。
“……”
你微微嗡動嘴唇,卻再也榨取不出一絲一毫可以說話的力氣。
不行啊,才給不死川師兄寫了和好信,還沒能好好見上一面。
還有善逸,他這個樣子,真是令人放心不下,不能獨當一面的話,遲早會出問題。
對了,煉獄大哥現在一定很不好受,你還沒來得及開解他。
你真的很想對他說,靠一己之力保護百名乘客的杏壽郎是英雄。
你想說自己一直都很憧憬他,在列車翻倒瞥見他救人的身影時,心髒都因欣喜而加快跳動,因為你清楚英雄是真的存在,他就在你面前。
英雄不應當死于黎明,所以你用盡全力去護住這團火焰,讓它能照亮更多人。
你做到了,對于自己的結局,已經沒有遺憾。
朝陽的已經從遙遠的地平線上升起,明亮又溫暖,但你的眼瞳,卻逐漸黯淡起來。
陽光的溫度,少年們的哭泣,秋風裡苦澀的草木氣息,還有落在額上,非常溫柔的輕吻。
所有的一切都慢慢遠離,黑暗将你包裹,血肉越來越冰冷,但骨頭卻仿佛開始發熱。
明明已經失去五感,但你卻在黑暗中,‘看’到一隻巨大的白蛇從石蛋裡破殼而出。
不,那不是蛇蛋,而是橢圓的花苞。
誕生于蓮花的白蛇,吐着紅信遊到你身前,它金色的眼瞳裡一片空無,倒映着你赤坦的身體。
接着,它裂開下颌,将你吞吃入腹。
*
“悲鳴嶼先生,怎麼了嗎?”
山林之中,不死川玄彌正跟着老師前往坡地,準備開始推石訓練,看到悲鳴嶼行冥腳步忽然一頓,便開口詢問。
“才發現,好像沒有聽到蟬鳴了。”
悲鳴嶼行冥合掌感受一番。
不死川玄彌看了眼地上被枝葉覆蓋的蟬骸,說:“畢竟到秋天了嘛,不過之前每晚都伴随蟬鳴入睡,現在沒了那些嘈雜的鳴叫,反倒有點不太習慣。”
“原來已經入秋了麼。”
身形高大的男人歎息一聲,接着便帶着弟子繼續前行。
陽光之下,萬物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