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忍按住沖動的不死川實彌,沉下臉色認真詢問。
[拜托了……就說,我是被一擊斃命……沒有、痛苦。]
那微不可聞的聲音仿佛被風一吹就會散去,卻讓他難以釋懷。
煉獄杏壽郎閉上眼沉默片刻,才緩緩睜開,說:“傷得很重,左臂骨折,胸腔被擊穿,内髒破裂,嚴重失血……經過我再三确認,阿蟬的确已經失去生命體征。”
“混蛋!”
聞言,暴怒的不死川實彌掙脫蝴蝶忍的束縛,大步上前狠狠揍了煉獄杏壽郎一拳,對方沒有躲避,結結實實地承受了。
“阿蟬那樣凄慘地死去,你身為柱,卻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
“好啊,兩百名乘客無人死亡,幸存的三個劍士也會受到嘉獎,除了我那倒黴透頂的師妹,誰都好好地活着——”
不死川實彌揪住對方的衣襟,咬牙切齒地露出一個猙獰的笑,眼裡充血地盯着他一字一頓道:“你、可、真、厲、害!”
“實彌,冷靜一點。”
強行忍住咳嗽的産屋敷耀哉,微微提高音量勸止。
“沒關系,主公大人。”
嘴角溢血的煉獄杏壽郎正視充滿憤怒的不死川,鄭重地說:“确實是我失職,愧對柱的身份。”
“夠了,不得在主公面前無禮!”
悲鳴嶼行冥強忍悲痛,大聲喝止不死川,渾身散發出澎湃的氣勢。
他深深吸了口氣,太陽穴跳動得厲害,用力合掌的雙手也青筋暴起,顯然情緒并不像表面那樣冷靜。
“……無論如何,死去的人也不會複活,對同伴宣洩怒火毫無意義。”
低垂面龐的富岡義勇在這時出聲,看不清他晦澀的神情,隻有那握緊的拳頭透出幾分壓抑的情緒。
“唯有化仇恨為動力,不斷斬殺惡鬼才是。”
最終,不死川實彌恨恨地坐了回去,所有人都沉默無言,氣氛僵硬凝重,仿佛空氣被抽走了一樣。
安靜下來後,甘露寺蜜璃低低的抽泣聲就變得明顯起來。
“對不起,我實在是……控制不住。”
甘露寺蜜璃壓抑着泣音,捂臉說道,雙肩微微顫抖。
“無礙,為同伴的離去而難過心痛,本就是人之常情。”
産屋敷耀哉面容傷感,卻仍舊打起精神安慰道。
“應阿蟬的遺囑,杏壽郎将她就地埋葬。帶回來的随身之物已交付給了我,之後我會在墓地為她立衣冠冢。”
“情報已經分享完畢,若諸位沒有其他需要補充的話,這次柱合會議便就此結束。”
在産屋敷耀哉說完這句話後,過了片刻,勉強平靜下來的悲鳴嶼行冥才忽然出聲詢問:“那件随身之物……是什麼呢?”
“是一枚平安禦守。”
“這樣啊……”
悲鳴嶼行冥微微一怔,不再開口。
随着會議結束,衆人收拾好心情陸續告退,隻餘下目盲的岩柱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靜默地流淚。
煉獄杏壽郎面帶愧色地看了他一眼,步伐沉重地離開。
直到離開主公的宅邸時,他才伸手從懷裡摸出一件東西。
那是一隻因為磨損和陳舊,而顯得光澤黯淡的蝴蝶結發夾。
陽光下,那暗沉的紅色如同凝固的血液。
其實那時候他是想将這個也一并交給主公,隻不過因為一瞬的猶豫,竟鬼使神差般地留了下來。
摩挲半晌後,煉獄杏壽郎将發夾重新放回去,眼神變得更加堅定有力,大步離開。
另一邊的炭治郎三人,自戰鬥結束後也十分消沉。
他們其實并沒有受到太多傷害,便隻在附近的紫藤花之家暫作休整。
“是做夢吧?我一定還在夢裡。”
善逸抱腿坐在屋子深處的角落,神色恍惚,似乎還沒從打擊中走出來。
“阿蟬那麼厲害,怎麼會死呢?像我這樣沒用的人都好好活着,她怎麼可能……”
“是啊,像我這樣沒用的人,一點忙都沒幫上。”
“光是靠近就已經冷汗直流,我可是真沒用。”
備受打擊的伊之助占據另一個角落,渾身都籠罩在昏暗之中,氣壓低沉。
隻有炭治郎甩了甩頭勉強打起精神,一個一個去安慰開解。
“就是因為這次派不上用場,我們才應該警覺起來,努力變強才是!”
雖然說着鼓勵的話語,但他神情苦澀得仿佛即将沁出眼淚。
我妻善逸緩緩回頭,看着他說:“沒錯,必須變強才行……但阿蟬已經死了,就算我能變強,也保護不了她。”
說到這裡,他帶着哭音自責道:“為什麼我以前不能更努力一些,為什麼我偏偏在那時候睡了過去!”
“為什麼我那麼懦弱,想要改變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遲了啊!”
他的聲音裡充滿對自己不争氣的痛恨,在難受勁好不容易過去後,才吸了吸鼻子,說:“炭治郎,要是以後我也犧牲了,就把我埋在阿蟬身邊吧。”
“我本來就是孤兒,也沒什麼好在意的。爺爺還有師兄陪伴,師兄是個比我優秀許多的人,不像我隻會惹爺爺生氣。”
“可是阿蟬獨自待在那裡,周圍除了樹木和鐵軌,什麼也沒有,阿蟬什麼也沒有,多寂寞啊。”
我妻善逸喃喃着,淚水再次湧出眼眶。
“……我絕不會再眼睜睜地看着同伴死在面前,善逸,别說這種話。”
炭治郎語氣堅定,他抹了把臉,轉頭正色道:“伊之助也是,沒有時間再自怨自艾,接下來我們必須變得更強才行!”
*
随着夕陽墜入大地,最後一縷霞光也被夜色吞噬。
千裡之外的土地上,一輛列車正在黑黢黢的山脈間行駛。
從車窗透出的暖黃燈光,照得鐵軌兩邊一片斑駁迷離。還未枯萎的羊齒蕨随着帶過的陣風一路搖晃。
車輪碾過鋪滿碎石子的鐵路,發出“哐當哐當”的響聲,地面在微微震動。
沉睡的森林仿佛被這動靜給驚醒,附近停留在樹梢上安眠的鳥雀,受到驚吓般鳴叫着騰飛。
鐵路兩邊的林子裡,幾隻夜間覓食的動物,似乎也嗅到什麼非同尋常的氣息,紛紛離開。
月色凄迷,薄霧叆叇。
一個微微凸起的土堆裡隐約傳來“沙沙”聲,表面不甚牢固的泥土在往下掉。
接着,一隻瑩白優美的手破土而出,尖銳的指甲上閃爍着鋒利的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