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小椿也不是笨蛋,她立刻就想起救回來的那個女孩,那樣的姿容,比起玲奈、不,玲奈根本沒辦法和她比。
“沒錯,要是那孩子能留下來,我們有了這樣一個完美的招牌,還愁沒有生意?怕是門檻都要被踏破。”
“不行!怎麼可以讓她涉足這灘泥沼,那女孩一看就是吉原外面的,而且沒有賣身給你,休想打人清白姑娘的主意!”
小椿怒氣沖沖地拒絕這個提議。
從十六歲到現在,她已經當了六年的妓女,根據新法規定,隻要再咬牙撐個六年,賣身合同就到了期限。
到時候無論贖身費夠不夠,她都可以離開。
然而這六年來的辛酸苦辣,已經足夠壓垮一個女人。
天天對着那些油膩醜陋,腐朽發臭的各色客人媚笑,任由那些髒手在自己身上撫弄,讓小椿痛苦難言。
要不是她足夠堅強,怕早就和那些熬不過的遊女一樣投缳自盡了。
所以,她怎麼能容忍那樣幹淨的女孩,淪落到和自己一樣的境地呢。
“我當然明白,放心吧,沒想讓她當遊女。雖然我不算是好人,但也不會去做違法的事。”
阿鸢安撫着小椿,商量道:“所以,我們先說服她留在這裡休養,一切開銷由我承擔。作為報答,她隻需要穿着印有我們胧華屋家徽的衣服,露一露面就好。”
“……你保證說到做到,不會逼迫她賣身成為遊女?”
小椿不信任地問。
“我可從沒逼迫過人,你們不都是被自己父母賣來的麼?要不是那時候我感冒了腦子暈乎乎的,怎麼可能收下你這壞脾氣的孩子。”
阿鸢說着就撐起身體走出房間,頭也不回地對小椿說:“都要兩天了,她還沒醒。你去找醫生過來看看,費用我出,我先過去幫她清理身體。”
微弱的足音在廊上響起,當這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端着木盆,搭着毛巾推開格子門時,早就察覺到有人接近的你,已經收斂好鬼的特征,轉過頭看去。
“你醒了呀,真好。我是這家店的老闆阿鸢,你投河被我家姑娘給救了。”
阿鸢臉上帶着和藹的笑容,即使歲月燃盡了她原本美麗的容貌,隻留下黯淡枯萎的餘燼,也依舊幹淨端正,顯得慈眉善目。
聽她這麼一說,你才回想起前因後果——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少年,非要殺你,很是難纏,于是你隻能跳河逃跑。
“謝謝。”
你想起來受人幫助的話,需要向對方道謝。
“别客氣,盡管在我這裡休養。不知道你是哪裡的孩子,為什麼想不開要跳河?”
阿鸢放下水盆,暗自旁敲目測,想要探個底細。
“……我不記得,但有人說,我的家在吉原。”
可惜說這話的那個男人已經跑得杳無蹤影,你不清楚具體的地址。
“因為之前有人想殺我,為了保命,我隻好跳河。”
你十分誠實地繼續回答。
久經風雨見多識廣的阿鸢,聞言面不改色地說:“有仇家的話,可以先在我這裡躲避,想留多久都行。這裡很安全,就連武士浪人,要進吉原都必須先扔掉兵器。”
“那個說你家在吉原的人,是誰呢?”
她像是嗅到不同尋常的氣味一樣,關切地問。
“我不認識,但他說可以帶我回家,所以我就一直跟着他,不過現在已經找不到了。”
聽到這裡,阿鸢已經把情況摸得八九不離十,猜測這個少女不知為何失憶,人也變得傻乎乎,被人拐騙想帶來吉原賣掉。
失憶的美人,又被追殺……真是既麻煩又令人垂涎的身份。
她從對方宛如孩童般幹淨澄澈,透亮純潔的金色眼瞳中,看到了一個機會。
“真是可憐的孩子,一定很想找到自己的家人。我在吉原生活了大半輩子,對這裡十分熟悉,可以幫忙一起找。”
“你一個身無分文的女孩子,難以獨自在吉原生存,讓我實在很擔心……不嫌棄的話,在找到家之前,就先住在我這兒吧?”
阿鸢加深笑容,親自從水盆中擰了毛巾為你擦臉,柔聲說:“不必客氣,對了,你可以和這裡的其他姑娘一樣,叫我[媽媽]。”
“媽媽?”
你迷惑地發出這個聲,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瘦削而蒼老的身影,背景是潔白的房間。
[莫要管我了,我還能不曉得自己的情況?沒活頭啦。]
心髒隐隐傳來刺痛,從土裡爬出來後,你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難過的情緒。
“我不想叫你媽媽。”
你搖了搖頭開口拒絕。
“沒關系,想怎麼稱呼都行,現在得先收拾一下,你昏迷的這兩天,都是我幫你擦洗身體呢。”
阿鸢也沒強求,她充滿善意的态度令你對她親近了一點,于是很配合她的動作。
因為感到無聊,你逐漸開始走神,想到之前沉睡的時候似乎做了個夢。
到底是個怎樣的夢呢?
除了貫穿夢境的黑色,斷繩的鳥居,還有那一雙冷酷的紅眸,你什麼也想不起來。
隻覺得,所有的一切好像和你沒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