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有一個組員進門,将手中整理出的紙質資料交給赤松淳,赤松淳一邊翻閱,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不清楚。”
“雖然在吉原遊女抽足逃跑的事時有發生,但近來也太過頻繁。”
“而且有的生活優渥,事事順心,沒有忽然抽足的理由。就算逃跑,像這種一點痕迹也沒留下的,很少。”
“吉原隻有一個可以進出的門,日夜有人看守,不可能逃掉這麼多人而沒有一個被發現。如果是跳河遊走的話……難道這些從小就在籠子裡長大的鳥,都會遊泳嗎?”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附近的村莊我們也派人去找過,沒有陌生女人。看似尋常的現象,細細思考卻很奇怪,對吧?”
赤松淳繼續翻看資料,頭也不擡地對後藤說。
“沒錯,真是太奇怪了。”
後藤一邊附和,一邊在心中推敲。
能在吉原這個不夜城,悄無聲息地吞吃這麼多人,而且調查到現在一點尾巴也摸不到……以他多年的經驗來看,這裡藏着的鬼很不一般,果然還是按霞柱大人的建議,直接通知負責這片區域的音柱好了。
“說起來,赤松大人對我們初次見面的無關人士,說這麼多沒問題嗎?”
後藤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維持着憨厚的笑容問。
赤松淳終于擡起頭,拿起手中資料對他們揮了揮,微笑着說:“這不正是你們一直在打聽的事麼?我隻是順手幫個忙而已。”
“或許我們有着相似的目的,看在這個份上,還是揭開面罩,坦誠以待比較好。”
“說吧——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又是為何而來。”
四周原本規規矩矩靠牆站立的赤松組成員,聞言動作一緻地将手放在腰間的打刀上,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
“我說,幹脆來跳舞吧!”
下午閑來無事的高級遊女們,都聚集在二樓的小椿房間裡,互相聊天玩鬧,其中一名忽然提出建議。
除了你之外,其餘的遊女都興緻很好的答應,有人回屋去拿三味線,有人去拿手鼓和鈴铛。
你一動不動地縮在最陰暗的地方,被小椿一頓數落,說:“天天都蹲在房間裡不出門,門窗緊閉,再這樣下去你都要長蘑菇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拉出來,可不準躲在角落發呆,說起來今天是陰天,隻是從後院來二樓而已,你怎麼還要打傘啊?”
“因為怕被曬。”
你擡起臉望着她,誠懇地回答。
要不是因為是陰天,太陽被擋在雲層裡,無論小椿再怎麼糾纏,你也絕不會在白天踏出房門半步。
就算如此,你也小心翼翼地打着傘,專挑樹蔭和檐影底下走。
“這麼嬌貴麼?這是奇怪的孩子。”
小椿嘟囔着,下意識擡起手,這才反應過來沒有拿煙槍。
因為知道你不喜歡煙味,這次來聚會玩耍的遊女們都沒有抽煙。
随着幾名遊女拿了樂器圍坐演奏,便有性格活潑的到中間跳舞,她們揮舞扇子的動作優雅自如,眼波卻輕佻妩媚,風塵之氣散不去。
小椿在之後也興緻勃勃地去跳了一段,下來後湊近拉你起身,勸道:“你也動一動吧,總是這麼懶可不行,這個年紀就該活潑起來。”
“這裡沒有客人,大家都是姐妹,随便跳跳就行,别怕丢人。”
其他的遊女們也笑嘻嘻地起哄相勸。
你半推半就地被小椿扯到中間,小椿塞給你兩把扇子,然後就忍俊不禁地坐回去,雙眸含笑地看着你。
回憶了下剛才她們的動作後,你帶着幾分生澀,開始跟着記住的動作起舞。
舉手擡足,劃圈,轉身,半蹲,一手持扇掩面,一手高高抛起扇子,轉了個花。
随着你越來越自然的舞動,原本嘻嘻哈哈看熱鬧的遊女們,都不自覺地噤聲,過了一會兒,才有人開口小聲地驚歎:“仙藻真的是第一次跳舞麼,動作幾乎和我們分毫不差。”
“不僅如此,雖然緩慢優雅,但這支扇舞很需要腕部力量的,她的手腕非常靈活,腰腿也很穩,體力真好。”
小椿也有點吃驚,但轉念一想,這孩子曾經可能是望族小姐,說不定本來就擅長舞蹈,雖然失憶了,學的本事卻不可能一下子消失,所以才這麼快就能跳得像模像樣。
遊女們的舞蹈動作,對你而言都熱不了身,沒什麼難度,隻需要按照記憶複制一遍就好了。
跳完後,你氣息平靜地将扇子遞回給小椿,就像完成任務一樣重新縮回角落,放空思緒發呆。
這麼一看,還真像一朵折射出微弱銀光的漂亮蘑菇。
小椿看出來你實在不想動彈,看在你好歹算配合大家參與遊戲的份上,就放過了你,和其他遊女一起玩耍嬉鬧。
直到晚飯過後一起坐到遊郭的格子屋裡,才傾身過來,頗為在意地問:“仙藻,你真的完全記不住自己的身世了嗎?”
你将欄栅外頭男人們的嚷嚷聲過濾掉,聽到小椿這麼問,便再次認真地回想過去,捂着頭低聲說:“好像能記起一點點。”
“有個輪廓像熊一樣高壯的男人,還有金黃色的銀杏葉,額上有疤的孩子……火,看到了非常華麗的火。”
“繡球花,紫色的蝴蝶,狐狸面具,藍色的刀刃,還有一本記不清名字的書。對了,有個哭得很難過的女孩子,紮着單馬尾,是我的朋友嗎?”
這些記憶就像過于破碎而拼湊不起來的鏡子碎片一樣,還反射着令人無法直視的強光。
你越想越是頭痛,但總覺得好像已經可以觸摸但邊界,硬撐着仿佛在攪拌腦髓的痛苦,繼續想下去。
“還有個人滿身傷疤,我有點怕他。不、好像不是害怕的情緒……好複雜,說不清楚。”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你揪住胸前的衣襟,明明已經是鬼,不用呼吸,心髒卻仿佛窒息一樣悶堵,令人難受。
“不行了,小椿,我不太舒服,不想再繼續回憶了。”
小椿神情擔憂地輕輕抱住你,安撫道:“不舒服的話就停下,不要強迫自己,總有一天你能記起來的,沒關系,我會陪着你,不要怕,不要怕。”
你回擁住小椿,将頭靠在她并不寬闊的肩上,逐漸平複情緒。
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呢。
以前的記憶難道是很沉重的事嗎?